令行止动着的手一顿。

周兮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真的是：不以物喜，不以物悲。

她走到自己对面，坐下，两人对视。周兮野歪着头，拧了拧眉，“怎么？”

令行止摇摇头，“你不意外。”

“你也不意外。”

“因为你别无选择。”

周兮野点点头，翘起腿，靠在椅背上，手放在腿上，“是你吗？”

令行止垂眸，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是不是我，你不清楚吗？”

“为什么不早点下手？”

“周兮野，你感受到了恐惧吗？”令行止掀起眼皮，突然问，语气轻慢，如同撒旦的审问。

周兮野看着他，时间和空间宛若消失一样，他们各自坐在棋局两旁，黑白子交错，黑得角，白得边。

她明白他的意思。

「恐惧之力，永远比尊敬更甚。」

令行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的时候，他们回到了茶馆，楼下嬉笑声不断，马路上人声嘈杂。他也露出了真诚的微笑，“不反击了吗？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周兮野。”

周兮野浅笑，“现在才是游戏的开局，我怎么舍得？”

令行止抬手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她几秒，颇为惋惜地说：“可惜，不是我”，他笑了笑，“釜底抽薪这一招很高明，引狼入室，我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周兮野抬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的香味在嘴里蔓延。

“他们要保你，对吗？”

令行止嘴角微小的变动没逃脱周兮野的眼睛，她笑了笑，“令书记，你可以数数看，有几个嫡太子能成功上位的？”她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找你来，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谈什么？”

“那要看你想谈什么。”

令行止低头正了正神色，他没再兜圈子，“令家可以帮你，裴知予去了杭州，海淀区区长空了出来”，他说完这番话，紧紧地看着她，等待着周兮野的答案，甚至觉得有些紧张，期待又害怕她的答案。

周兮野觉得好笑，如今再让她相信党派的诺言，就是真的把她当做傻子了。

“什么条件？”

令行止张了张嘴，“你来我这边。”

“做梦。”

令行止看着她，异样的情绪在眼眸中流动，片刻后，他突然仰头大笑，周兮野也不急不慢，在他的笑声中，喝下第二杯茶。

等笑声停下来后，一收一放，令行止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轻拍了两下，“你该出招了。”

说完，站起身，离开了茶馆。

妍

第0092章93 小本买卖颜

令行止带着一身傲然离去，周兮野细细品茗，她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有时候，人确实得在困难时刻冷静下来，完成一次小小的蜕变。

周兮野觉得，只有在危难时，大脑才能够警觉激发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做出正确的选择。

想到这里，她释然一笑，前美国总统川普，那个疯老头说过的那一句话让她记忆犹新：“Over the course of your life, you will find that things are not always fair, you will find that you do not deserve and that are not always warranted, but you have to fight fight fight. Never ever ever give up , things will work out just fine.”

周兮野是人，叶利峰也是人，华春杨也是人，令行止也是人，就算是局面计算得再精密，也逃不出蝴蝶效应，微小的变动，牵一发动全身。

所有争斗归结到底，都是对人性的窥探。事情发生的突然，但却合乎逻辑，更符合人趋利避害的本能。

叶利峰这段时间对处理她的方式过于极端与无情，一脚把她踹开，毫不保留往日情面。为此，周兮野自身也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与绝望中。

冷静下来，想出路的时候，周兮野才发现，茫茫迷雾中，似是有那么一抹光亮。

整盘棋局，但凡有一个活口，有一气口，便能扭转时局。

周兮野觉得，叶利峰犯了一个错。

不大不小，和蝴蝶的翅膀一样平凡的错误叶利峰对她的态度与做法完全不妥当。

周兮野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有规律地来回敲打。妥当的、正确的处理方式应该是什么？

正确的方式应该是，面对一个跟五六年对他性格了如指掌的部下，在没能满足她的情况时，退一步，给她安排好退路，安抚军心，日后还可以用到。

狗急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困兽之斗最后的结果就是一起去死。

当然了，这也是对待情妇最好的方法，那么多因为情妇落网的官员，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人性，以为手里的权力可以摆平一切困难。

权力带来的傲慢，正如令行止春风得意的笑。

那么，这个错误，是叶利峰故意留下来考验她的，还是因为和裴家的「联盟」感到兴奋亦或是自大到失去理智，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她这一回不会去揣测他的想法，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叶利峰最后都是要找她的。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周兮野扭头看着茶馆里乐呵呵的人，她竟然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她得赌一把，叶利峰会来找她，给她一颗甜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