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就被过强的光晃了眼睛,室内亮得和开了灯一般。
下意识觉得不对,我眯着眼睛适应光线,同时手探向床头柜,在上面乱摸寻找手机,碰翻了一瓶药片,总算摸到了磨砂手机壳的质感,按亮一看,差点弹射从床上起飞。
十一点了,已经接近中午,难怪光线那么好。
真是太好了,我原以为十点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还能再超越。
前段时间的安抚信息素是止痛作用,现在不需要止痛了,安抚信息素简直就是行走的催眠药物。
过去一段时间在广市总是难以入眠,一天只能睡五六个小时,现在被这些信息素一影响,睡眠质量堪称冬眠,连梦都不会做,就像又进行了一次全麻。
今天对于我来说应当算是特殊的一天因为我终于可以开始进食,不过先只能吃流食。
我本对流食不报太大希望,只求能喝到点水就好,这样我就可以正常说话了,不用扯着越来越破锣的嗓子,每说一句话都会觉得尴尬。
已经这个时候了,林决明却不在,习惯性地看一眼和他的聊天框,也没有看见他和我说去了哪里,第一反应竟是他是不是又去医院再次“问候”那几个alpha去了。
大脑已经先一步联想到了几个alpha脸上气恼又不能表达的神情,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思绪正要继续蔓延,就听病房的门把手被拉下的声音,林决明的身影出现在门后,脚步声压得很轻,一抬头正对上我的眼睛。
他呼出一口气,不再压着声音:“你醒了啊,今天睡得挺久。”边说着,边提着手上一堆东西进了门,像刚从集市进货回来似的,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放下手里的事物才终于腾出手将额前的碎发都朝后抹。
我有些不想承认十一点才起床这件事,干巴巴地说:“我其实九点就起来了,刚刚就是快到了中午有点犯困……”
林决明复杂地看了我半天,随后才动身处理着那些叮叮当当的物什。
转过身翻找些什么的时候,他才背对着我幽幽说:“我一个小时前才出的门,想告诉你我要回去取东西,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答我。可能是你没有听见吧。”
“咳咳咳!”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低下头假装自己有很多事可做。
等他带着碗盏走来搁在床头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出去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今天是第一天能进食进水的日子,需不需要先拍个照纪念一下?”林决明说。
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事物,我有些怔愣。
这几天我饿到眼睛发绿的时候,我就会在脑海里幻想等真正能进食那天我一定要怎样,无一例外都是要狼吞虎咽,哪管眼前到底是什么,现在倒是所谓“近乡情更怯”了。
可能是因为在广市我经常会犯懒避免开火,凡事都点外卖,营养摄入不足,这几天营养液打着,没有太多需要操心的事,气色竟不减反增,红润了不少。
“我问了下医生,然后让家里保姆做的。本来想问一下你有什么想吃的和他们说着做,但是我一直等到十点看你没有清醒的迹象我就让他们自己发挥了。”林决明笑着说道,“杯子里是果汁,这个是鸡蛋汤,左边的是藕粉,都是饱腹感比较强的流食。”
我一开始以为流食就是牛奶和米汤水,没想到居然也有这样多的花样。
见我不动,他将托盘 朝我手里推推,“不喜欢的话,我再让他们重做点送来?”
连忙阻止他,我说:“没有,很好。”
当温热的液体落入胃袋,全身都变得暖意洋洋的,果汁里的糖分迅速合成多巴胺,我已经压抑不住由心底而生的幸福感。
干涸已久的喉咙口被浸润,我总算说出了句这几天来最像样的一句话:“谢谢。”
一时间他有些无措,好像我念出了什么咒语,手都不知道搁在哪里了。
等餐盘被一扫而空,林决明去了水房后,多巴胺的作用渐渐减弱,心底压下的负面情绪逐渐浮出水面。
距离离开医院的时日越来越近了,这之后我便要开始计划继续回到广市生活,港市的生活物价太高,生活节奏也快得多,和广市的很多制度有所不同再加上我不会说这里的语言,我总是有些不能适应。
这几天结束了,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同时,心中已经不知第多少次开始想,如果那些糟心事都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如我年少时所愿那般,可以与人携手一生,那该有多好。
越是临近出院,林决明便越发忙了起来,眼睛几乎是一刻没停地在浏览各种文件,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有时候深夜中醒来,睁开眼会发现一旁的折叠床上还有一块屏幕以最低的亮度亮着。
不仅如此,情绪也每日俱下,应当是在案件中遇到了什么困难。
有一次我问他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解决,他疲惫地偏头注视着我半晌,口中回答道:“没什么,但记得千万不要和我家里人有纠葛,如果我父母和你打电话,不要接,直接挂掉。”
我有些不解,但见他疲惫但坚定让我给出一个回复的模样,我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林决明才重新垂下头继续看屏幕,长长叹了口气。
出院那天,我记得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医院里的人工湖水波荡漾,湖边的梅花枝头轻颤,散落着浅淡的花香。
已经好久没有离开室内,裹着厚外套,在搀扶下踱步走到楼下,我深呼吸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鼓舞。
不知为何,林决明今天没有来,只在微信上和我说了声派了司机来接我。
我捧着手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几天我们各自都没有提起即将分别的事情,我也如同鸵鸟,每天都在想着,明天再说吧,再过一天吧,今天他状态不好就先不提了吧,还是到最后一天说吧。
可到了最后一天,他就直接不来了。
我打开输入键盘,想说点什么,删删减减,最后只打出了一个“好的”。
就在我想要发出去时,右上角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联想气泡,圆圈打转着,显示正在加载中,不多久,一个表情包跳了出来,是一只可爱的卡通小兔子在张开双臂,夸张地点头笑着说“好”。
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新功能,可以将输入的话和曾经存储过的表情包联系起来,只要输入了特定的语句,就会有表达同样含义的表情包出现在键盘右上角的联想气泡里。
我注视着循环不断地点头动作,想起了这个全然不符合我性格的表情包是何时存储在我的手机中的是几年前他说我的聊天回复总是过于简单严肃,看上去太冷太没有感情,我就干脆挑了几个可爱的表情包系列存了下来。
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这些表情,如果不是这个新功能,我可能都要忘了这件事。
我移开了即将按下“发送”键的手指,转而点击了气泡里的表情包,一点便直接就发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