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我记着了,爹。”

“这夫妻呀,哪里有天赐良缘,都得磨……无论如何,要做个有心人。”

“我的身子我是知道的,指不定哪天我就去了,到时你和你妹妹也不要伤心,我是去见你们娘了,和她团圆呢,我……心里早期待着这一天的。”

“还有你妹妹,我是放心不下,她嫁去西来镇,但愿我没为她挑错夫君。”

交代后事,也不过如此,苏凝忍着眼泪,低下头说:“爹,你放心,我会好好照看妹妹的。”

苏青竹笑了,冲着懂事的大女儿摇摇头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妹妹是你的亲人,可她不是你的责任!总扶着她哪行啊?你也还是个小丫头,你们的路都还长着呢……”说到这,苏青竹咳了起来,苏凝连忙给他倒水,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门外,本来摆好饭见爹和姐姐还没来的苏碧,悄悄掩了掩门,独自回了屋。她早该想到,古代嫁娶讲究长幼有序,按理说,要嫁人也该是姐姐先嫁了,才来理自己的婚事。爹爹也没有糊涂到这个也不知道,忽然固执的要同时嫁女,除了怕自己一去,女儿无所依靠,还能是为了什么?

在现代的时候,苏碧的父母早亡,年幼的她还不懂什么是死亡,所以并没有多么痛楚,她一直以为,爸爸妈妈真的在天堂幸福的生活。她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奶奶喜欢孙子,对她这个孙女很是一般,后来她长大就去了外地的大学,很少回家。那时的日子,多么孤单啊,受了苦也不会有人安慰,不会有人担心自己是开心是难过。

一朝穿越,做了苏碧,有了当她是宝的姐姐和父亲,她是感激上苍的。她是有察觉到自身的变化的,喜好的改变,性情的改变。从刚醒来的无比陌生,怀念现代便捷的生活,到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亲切。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习惯要从水缸打水,没有自来水;习惯用灶生火煮饭,没有天然气。若她还是以前那个孤僻的少女,又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去毫无负担的撒娇卖乖?

她深刻的意识到,她在变成另外一个人!不然短短的时日,怎么会这么快就适应了?这么快就改变了?开始这样的变化让她感到恐惧万分,“自我”的消失让她备受精神的折磨。

直到有一日,她意识到苏凝始终柔和的目光,苏青竹慈爱的眼神。那一刻,忽然豁然开朗,如果不是苏碧,作为一个独占别人躯壳的侵入者,她又凭什么享受这些关爱?凭什么去喊一声姐姐,一声父亲?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那顿午饭凉了才等来用餐的三人,苏青竹看到两个女儿俱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放下筷,戏谑地说道:“怎么都苦着脸?好日子是笑着过的。”

姐妹俩对视一眼,不能让父亲担心,这日子,可不就只能笑着过?

随着秋收过去,宋家的聘礼已经送到了,除却大雁两只,还抬了几大箱子,内有钱物布料首饰乃至吃食,不出格按照规矩来置办的,苏青竹说除却糕点一类,其他全部装上了,加在苏凝的嫁妆里头,苏凝没同意,出了钱让李媒婆挑个小丫头,也不拘其他了,能干活的成,虽说张婆子家答应了要照料,但也不好事事麻烦人家,二富夫妇每日都要做农活的。

说起来石远的聘礼还要让人瞩目些,他一个军中小官,出乎意料除了钱物首饰之类办得齐全体面,他的大雁竟然还是他亲手猎的活的,要知道现在即使富裕人家送大雁,多半也是死的,乡间聘礼更是连大雁都没有,多是用两只鹅来代替。

农人们得闲了,谁家有热闹都围着来看,聚在一起说庄稼长势也免不了东家长西家短的扯闲话,他们看见石远的活雁,都夸着说苏青竹找这个女婿是武艺在身,有真本事儿的。处在人群中,石远神采飞扬,犹如鹤立鸡群,还让不少围观的少女红了脸。看热闹的吉祥话说了半箩筐,青山在人群后头有些不愤,宋子期病还没好完全,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好让人看了去,前几日纳征并不在场。今日青山听说石远送聘礼来了,特意溜来观看,看他出了大风头,自家主子完全被比下去了,再也看不下去,灰溜溜回了。

等他和自家主子说起这事,他还犹自不满,宋子期却完全不在意,他告诫青山,他和石远是要做连襟的,以后是正经的亲戚,比来比去有什么意思?青山看他主子云淡风轻,只点头说是,然后心里嘀咕,看他家主子才是那什么翩翩君子,风度好着呢,除了身体不太好,哪里比不上一个莽夫?

第十三章 备嫁

真到了马上要出门子的时候,苏碧从知晓要出嫁时有的那些慌乱,是一点不剩了。世事如何能尽如人愿?她现在和苏凝一个心理,爹说什么就是什么,也好……让他放下牵挂,安心的过这最后的日子。

这日苏青竹因身体不舒服,放了狗子半日假,他歇了一会,却总觉得睡不安稳。其实九月过了一半,离女儿成婚的日子越近苏青竹越睡不好,开始想早点嫁了闺女,不怕自己走了她们没个依靠,日后免受欺负,真要嫁了反而开始舍不得了,他一个大男人对婚礼嫁娶一知半解的,请了张婆子帮忙也是一百个不放心,每日要盘算是不是还差点什么。

这可不就是差了一样东西嘛,苏青竹灵光一闪,这其他什么准备妥当了,但压箱底还没备,他一个做父亲的,如何好向女儿开口说这个?离迎亲可没多少时日了,这般想着再也睡不下去,起身唤了苏凝让她去请张婆子过来叙话。

秋收后田地里也要种抗寒的庄稼的,这活计不难,二富说母亲年纪大了,也不让她再去田里帮忙,让她好生在家歇着,和邻居串串门闲磕牙也成。

苏凝去请人的时候,发现张婆子正在厨房熬什么东西,她听了苏青竹请她过去,支应着一会就来。

等张婆子来了,苏青竹觉得两个女儿在此不像样儿,他让苏凝和妹妹自去整理箱笼了。

“苏先生,今儿个特意喊我来,有什么事儿?”张婆子经历的事多,年纪大了许多事看淡了,张家里头,估计就她在苏青竹面前最随意了。

“也无甚大事,按理说,每个姑娘家出门子前,都会由娘亲教导如何为j□j为人母,我家的情况…除了继续麻烦您,也找不着合适的人了。”苏青竹些许不自在,以前他哪里想得到会这样和一个乡下婆子说这些话。他的那些个堂姐妹,哪个不是生下来就有奶嬷嬷顾着,亲娘护着的?

张婆子闻言,爽快道:“先不说你是我孙儿的先生,就看在我们两家邻居多年,还能外道了?这事交予我便是。”

“那是自然。”苏青竹也乐得点头,然后他踌躇了下,没好意思开口提压箱底的事儿。张婆子观他犹豫的模样,她人老成精,想着除了教导姑娘人事,也不会有其他让苏青竹这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她挥挥手说:“这明个我也要到镇上去,你托我帮着姑娘置办嫁妆,也要把东西买齐全了才是。”

苏青竹见张婆子明了,他掩面咳了咳,如释重负,喝了茶润了喉才继续说:“劳烦婆婆了,我只有这么两个女儿,就盼着她们万事周全。”

“可别跟老婆子提什么劳烦不劳烦,对儿女这份心,大伙都一样。”张婆子每次想到她大儿子,地里干活卖力气,人也孝顺,有啥好吃的都先紧着她这个娘,可怜见的,谁料到打起仗来被抓了壮丁,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每每想起这事,她就心肝子直疼。

“只是我为她们备的嫁妆,到底是薄了些。”苏青竹感叹,当初逃难的时候,谁还能提着大量铜钱金银跑?叛军进了城,到处烧杀抢掠的,惜命还来不及了。夫妻俩好不容易逃到比较安定的荷花镇,贴身带那点银子,建了房子买了田地就没剩下多少了。

“这嫁妆正合适着呢,先生是没见那些个穷苦的,抱着一身旧衣裳就进了婆家门了。”张婆子听见这感叹只是笑,她暗想,这苏青竹以前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不理俗物的。嫁娶要相宜,男方给的聘礼在那,这女方嫁妆过高了,不能对等,以后亲家也不好见啊。

“哦?那岂不是要被婆家看轻?”这都不能说是寒酸了,苏青竹还真没见过。

“这俗话说什么锅搭什么盖儿,俱是家里没个二两丁的,谁能瞧不起谁了?你给姑娘挑的人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没那么多规矩在。你要是能出的起十里红妆,现在定的两个后生估计还不敢娶了。”只有那眼皮子浅的,才指望抬个身价高的媳妇,也不想想,媳妇身价高了,不显得婆家底子薄,过日子男的被媳妇压着一头,可过不顺当。

两人又闲扯了会狗子的事情,张婆子发现苏青竹对这些闲话家常并无兴趣,她也不知道读书人平时聊啥,遂识趣的告辞出来,说去看看苏凝和苏碧。

苏凝和苏碧也没干别的,这不,老木匠做好了东西给送了来,要陪嫁的东西两人正分门别类的装箱。最迟抬嫁妆也不能超过亲迎的日子去。

苏凝是郑重的态度去装着,苏碧则不然,她只感觉很好玩,新衣新被这些她是有耳闻的,但看见什么剪刀水桶的她就觉得好笑了,难不成新郎家这些东西都没有?

“哎呦,我的二姑娘,东西好好放,当心弄坏喽。”张婆子一来就发现苏碧举着个水桶看,只当她在玩,连忙制止她。

“咦?张婆婆和爹爹说完话啦?说什么神秘的还不让我们听?”苏碧放下手中的东西,先打了招呼。

苏凝可是听到张婆子的制止声的,她先是瞪了苏碧一眼才转过头笑着招呼人。

“还不是你爹不放心你们,一再请我照看着。”张婆子点了点苏碧的额头。

“这哪好一直劳烦您。”苏碧让了位给张婆子,让她坐下,又给她添了热茶。

张婆子听完苏凝的话,故意板下脸,说:“可别又来说这个,你爹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三人坐到一堆,张婆子看了眼堆着的东西就问:“红枣桂圆这些都买了吗?莲子我家还有,到时候给你们送来。”

“恩?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的?”苏碧问。

“这些东西都买了,莲子倒是要让您送点。”苏凝先回了张婆子才对苏碧说,“当然是放子孙桶里。”

苏碧狐疑,她看了看周围,子孙桶?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张婆子见苏碧那小模样忍不住欢喜,古灵精怪的。她对着苏碧说:“马桶,脚盆,水桶、马桶就是子孙桶。”

“啊?”苏碧搞不懂了,“怎么陪嫁还要往里搁这些?”

“都是有理儿的!这都多少年的规矩了。马桶是子孙宝桶,寓意生孩子聪明;脚盆那是福宝盆,不能少了去;水桶嘛,是希望小夫妻日后勤奋挣个好家业!”别说闲磕牙不管用,张婆子和谁家媳妇婆子都能聊上几句,说到这些那是信手拈来啊。

苏碧若有所思,每样东西都有它的寓意,不是胡乱加的,她觉得新鲜,又问:“那剪刀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