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魏劭之可恶,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冰山之坚,她又非大火熔炉,怎可能顷刻化水。何必为此要与自己过不去?

如今当务之急,第一是照顾好病中祖母,绝不能让她如前世那样有失。等祖母康复之后,她再寻个借口回往东郡一趟。若再能与比彘大乔夫妇见上一面,则更完美。

至于魏劭此人,太过可恶。他爱作,让他自己作去便是。她也懒怠再小心奉承于他了。

小乔想妥,顿觉心胸大开,郁闷全舒。仔细将书信藏好,对镜照了照,便出门去往北屋。

昨夜男君未归,一早起床,春娘见小乔面容憔悴,神思不定,心里也是牵挂。忽然来了一信,她将自己关于屋内,出来便容光焕发,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春娘也是松了口气。忍不住问信的来历。

在春娘面前,小乔也没什么可隐瞒。略思忖了下,便将大乔比彘的消息说了。但只说他二人安好,大乔有孕。旁的未提。

小乔从前也曾告诉过春娘大乔随比彘而去的事。听了这消息,欢喜异常。一路伴着小乔,快到北屋,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道:“婢昨日得了个东屋那边的消息,说夫人前几日在老夫人跟前得罪大了,当时老夫人怒的将桌案都掀了,赶走了夫人。夫人这几日惊惧,这才一步路也不出。至于到底何事触怒老夫人,一时却还打听不到。”

东屋朱氏身边近身服侍的人里,有个也算体面的老人黄媪,因与姜媪不和,姜媪常在朱氏面前进言,渐渐就被朱氏所厌。黄媪心里愤愤,被春娘看了出来,渐渐以恩惠相诱,如今便似春娘安插在东屋那边的耳目,时常会有些消息出来。

春娘这么一说,结合这几天出的事,小乔便猜到应是和魏俨身世有关。只是此事过于隐秘,虽然魏俨人已经走了,魏府中的下人却还分毫不知。朱氏也只敢在儿子面前说了出来,连她身边姜媪她也不敢提半句。内情传不出来,也是正常。

小乔便不语。北屋也到了,加快脚步入内。

徐夫人早上还未下榻,但醒了。小乔见她脸色虽然还是不大好看,但精神看着比头两天倒好了些。钟媪正在旁服侍进药。那只猫咪蹲在窗台角落打着瞌睡。听到小乔进来脚步声,睁眼看了一眼,伸了个懒腰,纵身越下窗台,奔到小乔脚边蹭了几下。

徐夫人吃了药。小乔从钟媪手中接过空碗,正递下去时,徐夫人仿佛想了起来,问道:“劭儿昨傍晚回家,看了我后,说去衙署有事,回来的可是晚了?早上怎不见他来?”

小乔正要应话,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口仆妇道:“男君到。”

小乔微微回头,瞥了一眼,见一个身影在门口晃了下,果然是魏劭来了。

☆、第72章

魏劭目不斜视到了徐夫人床前,俯身下去,询问她今早的病情用药。

一旁钟媪代应,说老夫人前两日的胸闷头疼已有所好转,早上也方吃过药,稍晚会有医士入府复诊。

魏劭观祖母气色,看着确实精神还好,便转头向钟媪道:“有劳阿姆费心。”

钟媪微微笑道:“不敢居功。男君这几日不在,女君早晚服侍老夫人于榻前,昨日煎药都她亲自在炉前守着。很是用心。”

小乔见他自入房后,这才抬起眼皮,看向了自己。

她对了眼他的目光,视线便投向床上的徐夫人。

徐夫人道:“我已爽利不少,你无需牵挂。衙署里既然事多,尽管忙去。”又看向小乔,微笑道,“这两日你也跟着受累了,见你早上一来,张小脸儿便白白的,眼窝子也凹了些进去,想昨夜也未睡好。我这里暂且不用你了,你回去歇歇。”

小乔其实心里并不想走。

徐夫人病体没痊愈前,她恨不得搬过来同住,早晚日夜守着才放心。只徐夫人都这样开口了,今早精神看着也还好,自己若再坚持留下,未免刻意做孝之嫌。想了下,便道:“我并不累。多谢祖母的垂爱。如此我先回房了。等医士到,孙媳妇再来。”说完便与魏劭并肩告辞。二人一走出房门,她双目便望着前方,没看边上的魏劭,更没像平日那样等他先行,径直朝前而去。

魏劭起先在门口停了一停,和候着上前搭讪的春娘说了两句话。一扭头,见小乔竟没等自己了,她微提裙摆,下了台阶,竟撇下自己便走了。盯着她背影,不禁一怔。

小乔很快出了北屋,不紧不慢地走在那条甬道上。春娘见男君也在,自己便慢慢走路,落在了后头。

魏劭紧走几步,追上了小乔,和她并排,看了她侧脸一眼,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小乔道:“是我的本分。且我也实在没做什么。”

魏劭见她双目始终望着前方,虽然也与自己说着话,却未曾转头看自己一眼。心里便觉得遭到她的冷落,未免感到没意思起来。闭嘴也不再说话了,加快脚步越过了她,自己走在前头。行到那个三岔口,本想直接再回衙署,略略迟疑,还是拐往了西屋。

小乔进了房,见魏劭站屋里,面无表情道:“且替我更衣。”

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出去的那套便服。白天衙署面众,确实不妥。

最近一直都是小乔亲自替他做这种事。他去衙署要穿什么,平常要穿什么,以致于内外靴袜腰带搭配,小乔早已经了然在心。见他站那里一动不动又充大爷的样子,心下厌烦,转身欲叫仆妇一道入内,却听他道:“我不要旁人。头油气味太重,冲鼻!”

西屋里林媪,包括春娘,以及另几个年轻侍女在内,都喜欢用一种散着浓郁香气的发油。她们洗头洗澡也不似小乔那么勤快,发油混合了皮脂,靠的近了,香气确实有些冲鼻。只不过小乔早晚和她们处在一起,闻惯了,也没觉得什么。他挑剔。小乔盯他一眼,自己过去取出他一套玄端素裳制服出来。

小乔到他身前帮他换衣时候,魏劭一直低头注视着她,忽道:“一早起便未见你笑过。”

小乔冷脸道:“祖母身体欠安,我何来心情调笑?”

魏劭一顿。

小乔命他转身。魏劭便依她转身。转回来后,看了她一眼,又道:“你昨晚何时走的?我醒来便不见你了。”

他这回说话声音却放低了,带了些小心似的。

小乔依旧没抬眼看他,淡淡道:“你睡了,我不走,还留那里等你醒来再继续伺候?”

魏劭顿时想起昨夜衙署书房里的狂乱,咽了下唾,便无话了。

小乔帮他换好衣裳。取了条黑色皮弁腰带,嵌上镶了五颗蓝、赭、褐、红、绿宝石为饰的带钩,再取代表身份的金质鱼符,装入一条玄色绣金丝的鱼袋,连同他日常所佩的那柄宝剑,悬于腰间。

“妥了……”

小乔说道,最后捋了捋剑缨,却见魏劭忽然抬起了一边的臂膀,手掌托起她下巴,将她脸抬了起来朝向他,拇指轻轻摩擦她一侧的面颊皮肤,俯身下来,将他的脸靠近她些,用低低的磁嗓儿道:“昨晚上是我不好,教你吃苦。你脸都白了,眼窝儿也凹进去了。祖母都瞧出来了。北屋那里跟前也有人,你白天不用再去,自己好生再睡一睡。”

小乔终于抬眼,见他两只眼睛俯视自己,里头黑黝黝的目光看着似乎倒挺关切的。把脸稍稍扭了扭,离开他的手,这才笑了笑道:“谢夫君。我自己也晓得的。”

魏劭憋了又憋,终于伺机将方才一番酝酿了些时候,自以为很是柔情的话说出了口,却见她不冷不热,无甚大反应,便如热脸贴到冷屁股,心里又感发闷。此刻衣裳也换好,没理由再留房中了。且他数日不在,今日衙署一早便有多人在候,也确实无暇再耽搁,正了正色,恢复成平日那张君侯脸,转身便出去了。

小乔送了他几步,出房门后,目送他背影出了院,自己便回了屋。

……

魏劭打马去衙署。

他在渔阳城里时候,平常日常几乎是魏府与衙署早晚两点一线的往来,如无特殊,早上路过在这街的辰点也准的很,一般辰时初,上下不会超出一刻钟。是以街道两旁居民和商贩都认得君侯,见他今早又这时候高坐马背,身后跟了左右随行,远远来了,纷纷便停下手边的事情,站于街道两旁行礼致意。

魏劭情绪不高,心不在焉,没催马,一路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了。快走完这条街,离衙署没多远,对面忽然一阵清脆叮当声响,渐渐驶来一辆华丽的轻便马车。车前以紫色烟纱笼罩,左右双角悬着一对别致金铛,离的近了,隐隐可见烟纱内仿佛坐了一位女郎。马车前行,金铛发出不断的叮叮当当悦耳声音,吸引了路上许多的注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