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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

松庆城还?不叫松庆城,而是一个贸易发达,经济繁华的江南小镇,名唤永兴镇。

城主?路阳秋勤政爱民,治理有方,百姓们对他十分尊敬爱戴。城主?夫人温柔大方,体恤下人,还?经常乐善好施,百姓们对她也很是尊重。

城主?膝下仅有一子,名唤路子游,虽有些骄纵但?心地很是善良,小小年纪便学着?他爹处理官司,谁家遭了冤屈,寻到他总能讨回公道。

因此,城主一家在永兴镇可谓是备受爱戴,民与官之间其乐融融,说句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路子游12岁那年,他母亲查出怀有身孕,路阳秋与她琴瑟和鸣,自?是十分惊喜,日夜好生照料。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永兴镇周边几个城镇接连发生洪涝灾害,逃难的流民们来到永兴镇避祸,与镇上的百姓们产生了摩擦,隔三差五便有打架斗殴的事件发生。

路阳秋为了安抚这些流民,也为了保护当?地的百姓,每天早出晚归,忙的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但?每次出门前,他都?会叮嘱路子游照顾好他母亲,路子游每次也都?会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下来。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路阳秋千防万防,洪涝灾害还是蔓延到了永兴镇,洪水毫不留情地冲垮了这里的一切,淹没了整座城镇。一夜之间,这个宛如世外桃源的地方哀鸿遍野。

既要寻找失踪的百姓,又要照顾好所有的伤患,还?要处理外?来流民造成?的混乱,眼见备用的粮食一日日短缺,路阳秋几宿几宿睡不着?,急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更要命的是,天灾过后极易产生瘟疫,难民棚里已经开始有人出现了症状,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路阳秋下令将他们关在一起?,然后召集全城的大夫前去医治,并身体力行地陪着?一起?寻求解决之法,几夜未曾回家。

关绣芸虽怀着?身孕,可也想为他分担一些,于是命人在城主?府门口?布粥行善,府上的下人也被她打发走了去帮忙,只留了两个贴身丫鬟伺候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城东发生了命案,报案之人在城主?府门口?长跪不起?,哀求城主?给他做主?,路阳秋不在,路子游便自?告奋勇地说去查看一下。

他经常帮路阳秋打官司,关绣芸也没有多?想,派了几个护卫跟着?他,便由着?他去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一走,他母亲就出事了。

外?来流民与永兴镇的百姓积怨已久,在排队领粥的时候起?了争执,永兴镇的百姓仗着?城主?夫人在场,强烈要求她将这些流民赶出去。

关绣芸一时没有答应,他们便闹哄哄地聚集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地逼她下令。

关绣芸极力安抚但?收效甚微,他们越闹越凶,言辞也越来越激烈,到后面甚至开始大骂城主?昏庸无?能,骂她是妇人之仁。

怀孕之人情绪不宜波动,关绣芸听着?这些话一时呼吸不畅动了胎气,她不欲与这些人纠缠,立即让两个丫鬟扶自?己回府。

可那些人不依不饶,虽不至于到动手的地步,可堵着?路不让她走,非让她给一个说法,拥挤的人群中还?有人大喊了一句:“那些流民的身上带着?瘟疫,连城主?都?染上了,夫人你还?要纵容吗?”

关绣芸面容一滞,本就动了胎气的肚子顿时剧痛无?比,她喘着?气,扶着?自?己的肚子痛苦的呻吟。

两个丫鬟吓坏了,慌忙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夫人肚子疼!有没有大夫,有没有大夫!”

关绣芸抓着?丫鬟的手臂,嘴唇发白,额角冷汗直冒,身下不断有血渗出。

闹事的百姓们也吓坏了,连忙四处散开去请大夫。

可所有的大夫都?在难民棚里照顾受伤的百姓,等他们接到消息赶过来时,关绣芸已经失去了呼吸。

难产加大出血,一尸两命。

匆匆赶回来的路子游和路阳秋连她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路子游的幻境便停在了这里。

然后是一遍遍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想回到六年前,阻止那个年少的自?己离开怀孕的母亲身边,更想替他母亲挡住所有的恶意,及时挽救他母亲的生命。

萧澜眼睁睁地看着?,满目心疼。

在他自?虐般又一次经历完那个场景后,萧澜挡在他身前,轻声喊道:“阿游。”

路子游双眼麻木地看了他一眼,像不认识他一般无?波无?澜地掠过,直愣愣地往前走。

他想再来一遍。

骤然失去母亲必然是痛苦的,但?与母亲相处的每一刻都?是幸福的,他太想太想他的母亲了,想到明知这是幻境,也不愿意出来。

“阿游!”萧澜攥住他的手腕,声音很低的说:“你的母亲那样爱你,一定从未埋怨过你。她也不会愿意看到你因为她深陷泥沼,自?毁灭亡。”

路子游的眼珠子动了动。

萧澜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爹被影魔附身,现在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你真的要沉溺于这个幻境,不管不顾吗?”

路子游呆呆地看着?他。

萧澜拉住他的手,语气格外?温柔:“快醒来吧,阿游。”

“阿宴、师兄、师父...还?有我,我们都?在外?面等着?你。”

一滴泪从路子游的眼角滑落幻境随之破灭。

与此同时,城主?府上空。

影魔手段阴险,极其狡猾,容清吃了它好几次的暗亏,脾气逐渐暴躁起?来,他低低地怒吼一声,身体变大了好几倍,头?上冒出两个不明显的犄角,竖立的瞳孔中也隐约透着?金色,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威压。

影魔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阴暗嘶哑的声音中露出了一丝惊讶:“竟然是已经灭绝的...不可能...这不可能...赫赫...”

容清才懒得听他这些废话,十几年前没打过,这次若是还?没打过,他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还?有何脸面去见祝时宴。

他用了禁法,身上的气息顷刻间暴涨好几倍,一边倒地压制住对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影魔,声音似裹着?寒冰:“你现在求饶,本尊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眼前这个生物?很有可能是某个来自?远古时期已经灭绝的庞然大物?,影魔有那么?一瞬间想跪地求饶,俯首称臣。可它转头?一想,那东西早已消失千百年,这世上不可能还?有存活,即便有,也不过是夹杂了一点?点?那东西的血脉而已,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