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帕腊善的嘴角动了动,对那个角落里的深褐色皮肤老女人示意了一下,那个女人缓缓地挪动过来,层叠丑陋的身躯跪在了稚恩跟前的垫子上。

原来是一个神婆。

神婆捏着稚恩的手,上下打量他,然后缓缓摸起了他的手骨。稚恩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混杂香味,只感觉乱七八糟卷曲的灰白头发下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在死死盯着他,犹如射线一般。

过了几分钟,射线消失了。

神婆放开他,面向帕腊夫人,说了一些话,叽里咕噜的,是稚恩听不懂的语言。然而除了他似乎别人都听得明白,稚恩感觉杨喜和侍女忽然看向他。帕腊夫人似乎有些惊奇,撩起眼皮又看了稚恩一眼。

这一眼要深刻许多,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地看,好像要把他眼睫毛都探索过去。

稚恩不明所以。

神婆说完退下去之后,帕腊夫人的脸色好了很多,她在原地摸着木莲,沉默须臾,忽然上前执起稚恩的手。

这一次,多了几分亲近意味。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穷苦出身,从小到大都是上的不错学校。我知你是为了钱,对不对?”

稚恩垂下眼,帕腊善又道:“这几个月你就陪着家主吧,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下人。”

稚恩不明白她的态度为什么发生转变,帕腊善从小几上拿起茶杯,给他倒了一点茶。

稚恩低头接过茶杯,听到帕腊善道。

“你放心,等家主顺利结婚,我会再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安顿下半生。”

她看了稚恩一会儿,又缓缓说:“只一个,到时候请你离开黛因,和你的家人,去哪里生活都可以。”

稚恩慢慢地点点头。

“生了继承人之后,如果家主还惦记着你,”帕腊夫人似乎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你可以回来。”

稚恩握紧了拳头,听见自己说:“......不必。”

他斟酌了一下,一字一顿道:“我和家主大人本来就是交易的关系。到时候,我会断的一干二净,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不能让池寓伽对他产生依赖。

他要结婚了,家族不会允许家主偏用他这么一个出身低微、还不在后院可以掌控的人。

稚恩听懂了。他会去做。

杨喜把他送出来,回到池寓伽的别墅门口,他替稚恩打开车门,看到稚恩看着车窗外的天空,风吹进来,漂亮青年捂住脸,似乎有些茫然。

杨喜于心不忍,多嘴了一句:“……其实大人的婚事没有这么快的。”

说完他开始后悔,这就是和刚刚主家的说法走偏了。

稚恩钻出车,转身合上车门,笑了笑:“对我来说,其实没有区别。”

杨喜沉默了一下,出身所限,也只能如此了。何况稚恩不能生育。

“今天这件事,大夫人吩咐我,请您先不要和家主说。”

稚恩点点头。

看他的嘴唇还是肿的,杨喜又有些不忍地道:“大夫人也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其实婚后在外养人很寻常,只不过家主联姻的事在议程上,各方都在打听您最近独宠,难免有点惹眼。”

听见独宠二字,稚恩像被针扎一样皱了下眉,他还是很有礼貌地笑了一下:“谢谢你杨管事,我没关系的。”

他相信池寓伽不久后会快刀斩乱麻,及时把他和其他人都处理掉的。

按照合同,如果池寓伽先决定结束雇佣关系,他也能拿到全款的百分之七十。

稚恩站在那里低头想着,等稚心做完最关键的几场手术,他要带妹妹去一个能看到蓝色大海的地方。

在那儿修养,应该是十分不错的。

黛因的另一个世界的门打开,他短暂地看了一眼,现在门关上了,便只留下一些回忆如金尘一般。

现在抽身还来得及,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太多。

也许到七十岁,他在看电视,还能看到池寓伽和他的家庭在里面出现呢。然后他跟护工说,自己认识那个高官池寓伽,虽然别人肯定都不信的啦,但他知道这是真的。

到那个时候,池寓伽忘记了他,他也不怪池寓伽了吧。

稚恩松出一口气,感觉压抑的心情好了不少:“……”

横竖刚刚都多话了,杨喜看着稚恩垂下的毛茸茸脑袋,脑中快速掠过一些想法。

他想到他建议池寓伽带宋干节女伴那天,池寓伽几乎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想带谁。

他左右看了看,还是低声道:“稚老师,你知道刚刚神婆说了什么吗?”

稚恩脸色有些苍白,虽然眼底还怔怔的,但语调还算平静:“我听不懂她的话。”

杨喜余光扫了一圈,声音压得更小了。

“这是古佬族语,那人是夫人陪嫁过来的神婆,她说,您的存在对家主大人有很大的帮助。”

稚恩一呆。

杨喜拍了拍他的肩,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钻进车走了。留稚恩在原地发愣。

杨喜回到布满金和深木的房间,低声对帕腊夫人道:“太太,我送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