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我,我冲他一笑。

“医者父母心,你是不是得把话跟我这病患说明白了,再去跟沈霆复命啊胡斐胡神医?”

他眉一挑,霎时间身上冒出一丝煞气,但马上又压住了,也不急着收拾箱子了,而是也坐下了,笑着问我:“你认得我?”

我当然认得,只是才方还不确定,试着叫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他。

眼前这人曾经是个江湖上有名的医者叫胡斐,也算得上是神医了,不过与一般神医不同,他是个巫医。

其他神医别管脾气多臭毛病多多,总归还是治病救人的,而胡斐不治病也不救人,他只杀人。

别人杀人要么动武要么下药,他下咒,用巫术害人,不留痕迹找不到罪证,让他声名远扬却也臭名昭着,被江湖正派人士所不齿。

但据说下咒的代价太大,所以他生平也没害太多人,只是几年前不知出了什么事被人追杀,之后便再没有消息。

“当年你被江湖上六个名门正派追杀,逃着逃着就突然不见踪影,凭空消失了一般,原来是躲进皇宫里,摇身一变成了御医了。”我摇了摇头,“别的不说,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会被那么多人追杀?”

他倒也爽快,“我收了钱,替人弄死了那几个门派的掌门或是重要的门人弟子。”

“哦只是为了钱?”

“整整八十万两黄金,谁能不动心?”

八十万两黄金?

是,能不心动的离圣人大概也不远了,当初沈霆答应给我一万两黄金我都差点儿给他跪下叫爹了。

“钱确实不少”我笑笑,“只是这么多钱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花啊?”

“不劳烦操心。”

“行,”我一点头,“那我们便把话挑明了说吧,”我伸手指了他一下,“我不会将你在宫里的消息散播出去,再过个几年你应该就能功成身退了,但此时你也得跟我说实话。”

他抬眼看我,表情稍有犹豫,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好吧,你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男子之身,但若是生子,也不是不可能。”

我心凉了一大截

“什么意思?”怎么个不可能?

“男人生子本是逆天,人不可逆天而行,但若非要逆天”他抬起手,将拳头举到我眼前缓缓展开,手心上有无数道密密麻麻的刀伤,纵横交错,算不得大伤但看起来异常狰狞诡异。

然而更诡异的是他看我的眼神,仿佛在冷笑。

“你被人诅咒了吧?”

☆、第八十八章

单手推开房门,我走出去,缓缓下了台阶站在院子里,四周一片寂静,乍一看完全不像是守备森严的皇宫,可当知道这里的确就是皇宫里的一个角落时,又觉得没什么不对了。

到处弥漫着冰冷又压抑,有种快要喘不过气的感觉,我闭了闭眼,往后退了两步在台阶上坐下。

胡斐刚走没一会儿,走之前好像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让我好自为之。

我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甚至不明白他说的那些话,因为实在太突然,是我从未预想到的。

但在这里不方便多问,也没机会多问,惊诧之后回过神,我告诉胡斐:“关于你的一切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告诉沈霆,而刚才的话你也不能跟他说。”

他是个精明人,动了动眼珠,“那我如何回他?”

我低头摆了摆手,“随你编,说我得了不治之症也可以,就是不能让他知道”

他既没答应也没不答应,提着箱子走了,至于他会怎么跟沈霆说,我不可能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此时我更想知道他说的是否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谁会在我还未出生时便下咒诅咒我?

突然想到了贺衍之说过的贺家的预言,我应该是女人,却不是女人,却也能生子

后脊梁一阵发凉,我低下头,地上有只蚂蚁在方砖缝隙里缓缓爬着,几次掉进去又爬出来,宛如一只无头苍蝇我若想知道真相,必定不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可是要从何查起?能去问谁?谁会知道?

陆漫天对,他多少应该是知道一些的,我娘是灵言教的人,就算他从来没注意过她,要查也是能查出来的吧?

再就是贺衍之,他从来不跟我多说她的事,是不想说、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还有沈霆,他又知道多少?就算胡斐把一切都告诉他了,他知道有人给我下了咒,他又会怎样?带我来京城,到皇宫里找人给我看病,难道只为了知道我能不能生孩子?是打算让我给他生一个怎么着?

然而,我脑中还有一个想法,如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去追问这一切便不会有这些烦恼

身世出身又怎样,人生一世短短数十年,能安安稳稳地度过已是难得,又何必去在意那些,没有家人又如何?没人要我又如何?我生来便不是为别人活着

刚想到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爬过。

我刚要回头去看,门前有几个人影匆匆跑过,其中一个停下来往院里看,是个太监,他看到我似乎愣了一下,这时另一个过来急急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拉着他一起跑了,两人仿佛视我如洪水猛兽。

等脚步声渐渐远了,身后那细碎的声音也没了,我叹了口气,说了句:“他们走了,出来吧。”

又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又有动静了,我好奇在这皇宫里躲躲藏藏的会是什么人,回头一看,半人多高的树丛里有一处动了几下,先出来的是个屁股

对方倒退着从树丛里爬出来,中途好像被勾住了,又扭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出来,然后长长舒了口气,转身一屁股坐地上了。

我都看乐了,是个十多岁的孩子,长得白白嫩嫩挺标志,只是身上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被树枝勾乱了,还沾着几根干草,跟个小乞丐似的是宫里的小太监?

四目相对,他也在打量我。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