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本来就在内斗,现在当事人要死了,先别管真死假死,总要乱上一会儿,哪还能顾及得上他这个炉鼎。

郁舟隐隐有些激动。

等到他一头撞在三圣洞门口的透明结界上,险些摔倒在地,才发现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

出不去。郁舟完全没注意到剑尊的目光,他感觉很奇怪。

还好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至于对自己下不了手,不然指不定要做多长时间的心理建设。

剑捅进去的一瞬间,疼是必然的。紧接着,郁舟突然感受体内的经脉发生异动。

他没穿越的时候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穿越之后虽然不那么坚定了,但是他始终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说不定早晚有一天还能回去。

所以在合欢宗的时候,尽管他后来装得非常乖顺,还尝试弹琴,但是炉鼎的双修秘术是怎么学都学不会。

原因很简单,他不信这个。

穿越已经够惨了,还要被逼着学气.功。

但是现在他清楚地感觉到,体内有股“气”正在顺着丹田的位置往他肩膀上的伤口移动,将那把剑整个包裹。

甚至,他还能感受到这把剑的情绪,割开皮肉的利痛被一点点蚕食,而自己经脉里流淌的阴气正疯狂吞噬着剑身沉淀的杀伐戾气。

这些无法形容的奇怪感觉,直接地刺激着他裸露的神经末梢,让郁舟分不清楚,是自己的身体在颤抖,还是那剑脊在抖。

体内太阴之气迅速流失,到了某个节点时,郁舟肩膀上的剑忽然自己抽离出去,而他再也支撑不住,喘着气歪倒在石头上。

这就是“采撷”吗?

郁舟头脑片刻空白,茫然地想。

沾满了鲜血与异香的小剑,回到主人身边。

郁舟的意识很快清醒过来,他低头摸了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发现它已经凝固了,不用再包扎止血。

剑尊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你去替我传一句话。”

郁舟:“什么话?”

“就说,陆照火要死了。”

他的语气很随意。

郁舟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原来叫陆照火。

剑尊要陨落了。

这个消息飞快地传遍了整个霁川仙山,无需隐瞒,像他这等修为的大能无论是飞升还是陨落,天象都必有异变。

就如此刻,千万缕赤色流舟翻卷成漩涡,将连绵不断的霁川群山笼罩其中。天地异变,舟涌带着风起,山间灵泉逆流,古木簌簌作响,飞鸟走兽皆躁动不安。

“莫非,剑尊这是在与天道搏斗吗?”

“不是已经找来了纯阴炉鼎,剑尊为何还会陨落?”

无论是嫡系旁支,还是外门弟子,此刻都震撼不已地在交谈。他们年岁尚浅,可以说是听着剑尊的故事长大的。

接到消息的掌教、各位尊主和长老客卿,全部来到了三圣洞前,数不清的元婴与化神此刻都在仰头看着天空,只见数百道剑光在高空处飞驰而过,颜色各不相同。

他们都辨别得出来,那剑气其中有厥阴、少阴、少阳、阳明,太阳之气,五气聚合,却唯独少了“太阴”之气。

曾经独尊修真界的剑,如今也残缺了剑气。修仙之人,本就五感灵敏,那炉鼎拿小剑毫不犹豫扎自己肩膀的时候,剑尊就已经觉察到了他的动作。

他知道这个炉鼎是从什么地方被带来的,也知道他不愿服侍自己。看着那炉鼎战战兢兢、转移话题的样子,他便觉得有一丝好笑。

先前炉鼎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双修,这在自己的意料之内。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给了这炉鼎另外一种选择,炉鼎宁愿把剑插进自己的肩膀里,也不愿意破身。

剑尊此刻的心情有点古怪。尤其他方才还误会了这炉鼎要勾引自己。

他甚至把剑变成了适合炉鼎的长度。

现在看来,他既嫌弃自己的人,又嫌弃自己的剑。

他瞄了眼炉鼎的背影。秦舟的身形非常消瘦,看着大腿就没他胳膊粗的孱弱之躯,这会儿安静地背对着人坐在石头上,肩膀插着一把小剑,血流不止,衬得后颈越发雪白,从头到脚都透出股倔强劲儿。

剑尊突然想起,秦舟方才说自己身份卑贱时的样子。

他说是那样说,但语气里并未透出丝毫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的意思。

而且,因为受伤,他身上的香味儿又溢出来了。

陆清陵终于辞别韦子安,从金光宗回来,正想要打听剑尊是否已经解毒,便得知山上出了事,而且是大事。

他一向不赞同父亲欲夺剑骨的事情,剑骨认的并非是陆家,而是陆照火。况且剑尊若是陨落,剑骨说不定会直接去找下一任主人。

因为违背了父亲的决定,陆清陵这才迟归,不忍面对。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一迟,等来的竟是陆家嫡系除四房外,全被剑尊手刃的消息。当日陆照火出关的时候,四老爷和女儿在闭门炼丹,不曾前来,没想到竟捡回一条命。

死了这么多人,自然是要乱一会儿套。但陆家缺的只是嫡系,旁系还多的是人。仅仅半日的功夫,秩序便被重新打乱调整。

只剩下一个最重要的位置掌教。

若是按辈分来的话,掌教的位置该落在四老爷头上。但四老爷推说自己只知道炼丹,不懂得如何管教一个巨大的陆家。

陆照火便道:“那便让陆清陵坐这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