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林东望向她的眼神很复杂。
徐晓柒的行李箱放在了门外。她正要推门而出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徐晓柒,为什么你命这么好呢?”
徐晓柒呆住了。
她不明白瞿林东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也不知道应该给出什么反应。她回过头,近乎失措地看着瞿林东。
客厅没开灯,光线不好,瞿林东半身淹没在昏暗之中:“我真的不明白,你有贵人相助,都可以为所欲为了,为什么还要来我这里装努力?”
他忽然紧走几步,让徐晓柒看清了他的脸,也看清了他眼里呼之欲出的怨毒:“你知道吗?当时裴行舟为了让我看你的小说,甚至说出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这样的话。我开玩笑说要五十万,他立刻就说签合同。哈,看来你真是交上好运了。”
徐晓柒嗫嚅道:“我不知道……”
“老唐也挂念你,全世界都喜欢你。你想要什么,他们就把什么都捧来给你。”瞿林东深呼吸了好几次,脸上的肌肉因为讥笑而疯狂地抖动着,“但我不惯着你。”
“我要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努力,你都是个没天分的、不可能写进第一梯队的扶不起的阿斗。我还要告诉你,促使我拒绝裴行舟五十万的理由,并不是你猜想的师者仁心,而是我发自内心地瞧不上你这种有资本撑腰的、资本捧出的伥鬼!”
“……”
徐晓柒定定地看着瞿林东。
而瞿林东几乎是挑衅地望着徐晓柒。在发表了一番诛心之论后,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对方的回应。
他都替徐晓柒想好台词了。什么“我的成就和裴行舟没关系,我是堂堂正正靠自己的”,什么“你自己没遇到过贵人,就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吗”,亦或者什么“嫉妒一个小辈,你也配当老师”……
而徐晓柒却没给他想要的回应。
她开口了:“瞿老师,裴总确实帮了我很多。我很感谢他,没他就没今天的我。您也帮了我很多,我同样发自内心地感谢您,就算您骂我,我也要说。”
“我知道我没天分。这些年,多的是人跟我说这句话,老实说我都听麻了。”徐晓柒笑笑,“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写得不好,我大概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写好。但只要我能写得比原来更好,我这辈子就没白活。”
瞿林东无言。
徐晓柒略一颔首,算作告别,之后她转身拧开大门,推起行李箱,消失在了瞿林东的视线中。哦对了,她还记得带上门,轻轻地。
整个过程她都很平静。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非常地裴行舟。
徐晓柒在小区门口见到了正牌裴行舟。之前围着的人已经散去,让长身玉立的裴行舟在一片空茫寥落中特别显眼。后来她才知道,那些人不是之前大爷摇来的保安们驱散的。保安们只能阻止这些人进小区,但不能阻止他们在附近抱团晃悠。那些人最终是裴行舟想办法赶走的。
但这些在当时,其实并不重要。
两人沉默对视了一会儿后,裴行舟忽然说:“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啊。”徐晓柒笑着说,感受脸上液体划过的冰凉,“下雨了吧。”
……
……
好吧,她承认她还是有点难受的。
毕竟瞿林东话说得是有点难听。
颇像外星人降临基地的机场内,徐晓柒正坐在候机厅里发呆。
“你的多肉葡萄。”裴行舟从远处走过来,手上拿着两杯饮料。
“谢谢。”徐晓柒低低地说。
她从裴行舟手中接过饮料,插上吸管。裴行舟在她旁边坐下,他也买了杯和徐晓柒一样的饮料,连甜度、冰度和配料都一样。但他似乎并不习惯,叼着吸管吸了半天,饮料也才下滑了两三厘米。
“咦,”徐晓柒半杯下肚之后突然回过神来,“裴总,你怎么进候机厅的?”
裴行舟一副“你才意识到啊”的无语:“我也买了同一班机票。”
“这么巧!你忙完了?”
“嗯。托你的福,很顺利。”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裴行舟笑笑:“事物的发展是螺旋式上升的。”
不得不说,和裴行舟的闲聊有效舒缓了徐晓柒的情绪。
“我想通了。”她突然站起来,握拳朝天,“我释怀了!”
裴行舟看她释怀得如此迅速,不禁摇头慨叹:“你这也太先天牛马圣体了。”
“哪有!”徐晓柒一边反驳,一边从提包里拿出之前因 emo 没看的手机,“让朕看看有没有人急不可耐地联系朕……哇哦。”
徐晓柒看着满屏幕的未接来电,惊呆了:“老唐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
话音还未落,老唐的电话又来了。起首便没有前摇,一阵破口埋怨:“小七你怎么不接电话!”
“不好意思唐老师,我开了静音……”
“哎呀,这个时候开静音干嘛?”老唐唉声叹气,“闲言少叙你能不能在网上帮老瞿澄清一下?他被自己最信任的学生诬陷了!”
恰如徐晓柒,瞿林东其实也有他自己的裴行舟。
这名“裴行舟”叫陶风,是瞿林东带的第一位研究生。由于瞿林东一直没评上正教授职称,没有带博士的资格,这个“第一”在瞿林东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这些年,瞿林东和陶风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陶风发自内心地崇拜自己的老师,在作为文化商人成功后,还出资帮瞿林东出过几本学术论文集。
三年半前,陶风因为投资失误而濒临破产。为了救学生,瞿林东正式开始写网文,并把自己的版权全都低价签给了陶风。陶风由此获得了巨额收益,公司不仅起死回生,甚至还在一波利好中遇到了资本的青睐,几番操作后,居然连港股上市都在计划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