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缓缓驶进大门,停在庭院中。盛景隔着车窗望见了宽敞奢侈的白房子,耳边是盛淮榆的话语:“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有人上门量尺寸选款式,下午我带你看看礼物。”

盛景嗯了一声。

“高兴点儿。给二叔过完生日带你出去玩。”盛淮榆轻拍她的肩膀,“进去吧。”

盛景下车,跟着盛淮榆走到门外。门口没人迎接,按了铃,认了脸,才有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堆着笑容过来寒暄。

盛景不认识她。看模样估计也就二十五六,只是妆化得成熟,硬生生又将年龄往上拔了几岁。

“江萝,叫我江姨就好。”女人和盛淮榆打完招呼,走神几秒才捏住盛景的手指,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你就是小景吧,混血的孩子就是不太一样,先前盛先生说是个女儿,我还以为他说错了……”

盛淮榆及时打岔:“二叔呢?”

盛建鼎不在家里。

“有个子公司今天开会,估计得晚点儿回来。”江萝笑着说,“伊恩最近在搞地下乐队什么的,所以也不在。”

伊恩即盛明,是盛景同父异母的弟弟。到了青春期,觉着小明小明叫得不好听,自己改了个英文名儿,逼着周围人喊。

盛景不怎么和盛明来往,也懒得关心他的生活情况。盛明是盛建鼎宠着惯着的宝贝,就算母不详,也是盛建鼎公开承认的儿子。不像盛景,永永远远冠着“私生女”的名头,从未被人正式介绍过。

说到底还是盛建鼎招人讨厌。盛景默默地想。

这个生物学意义上的生父,和大门大户的发妻生不出孩子,就开始四处偷吃。身体孱弱的发妻病倒之后,他玩得更花,甚至骗了个外国女人跟他谈恋爱,对方怀孕之后关心备至,直到查出是女儿,态度一落千丈。而妻子那边知晓了胎儿的存在,间接加重病情,没几年去世。

这胎儿就是盛景。

盛景的母亲起先不知道盛建鼎已婚,搞清楚状况时孩子都生下来了,没办法只能养。盛建鼎身体有问题,很难孕育后代,所以即便他不待见盛景,也还是定期看望,逗一逗哄一哄,当个掏钱的爹。妻子亡故后,他便将盛景母女接回住处一起过日子。逢年过节的,偶尔还带盛景去老宅露露脸。

也只是露露脸。

盛家人不拿盛景当回事儿,而盛建鼎过世的发妻颇有背景,那家人恨着盛建鼎也恨着盛景母女俩,故而不允许盛景得名分。

盛建鼎此后也无法再与任何人结婚。

当然,不结婚,并不耽搁他的夜生活。

比如盛景的弟弟盛明,就是盛建鼎在她四岁的时候搞出来的。藏着掖着在外面养了几年,欢天喜地带到老宅放在祖父膝下,既招摇,又躲了前妻娘家的责难。

……总之就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破事。

盛景在客厅坐着喝了半杯茶,没什么兴致地应付着江萝的试探和尬聊。她对江萝并没有敌意,说到底彼此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这栋房子曾经是家,后来只是个徒有其名的地方,盛景很早就跟着母亲搬走了,母亲离开之后,她没再从盛建鼎手里拿一分钱。

日子怎样过都是过,打工可以活,借钱也可以活,辛苦一点也没什么。总之盛景不希望任何人嘲笑她,对着她窃窃私语,好似她从盛家得了什么好处似的。

她什么都没有。

很早以前,她就是没有家的孩子了。

第0060章chapter 60 联姻?(5000珠加更)颜

给盛景安排的房间是客房。

在二楼,位置很偏,不过还算宽敞。家具冷冰冰的没有人气儿。

她原先的卧室,早就被改成了游戏房,专供盛明使用。当然这游戏房也备受冷落,盛明现在热衷于地下乐队。

……屁大点儿岁数,又没音乐天赋,能搞出名堂才有鬼了。

盛景懒得吐槽。

反正不是她的儿子。

晚饭时分盛建鼎回来了,看见盛景,准备好的笑容变成了迟疑,再三确认:“你是我女儿?”

盛景:我不是你女儿我还能是啥?我倒想不做你女儿呢,给机会了吗?

“要不您做个亲子鉴定?”她诚心建议,“现在挺流行的。”

盛建鼎打着哈哈略过了这个话题,用咳嗽掩饰失态:“小景打小就漂亮,哪儿能认不出来呢,前些天我还跟祝老爷子夸你,模样随爹又随妈,成绩又好,同龄的孩子没几个能比得过的。就是……”

他眼神微妙地停留在盛景的手臂上,“个子挺高,还练肌肉,挺好,挺好的,哈哈。”

不知为何,盛景愣是从盛建鼎语气中听出了悲痛的意味。

餐桌上,他一直找话题,问她为什么选历史专业,功课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朋友。盛景答得简短,及至“有没有谈对象”的话题,她摇头,不意瞥见盛建鼎放松的神情。

“为什么问这个?”

盛景不傻,“有事您直说。”

“没大事。”盛建鼎放下刀叉,“祝家有个孩子和你年纪差不多,想着趁这次过生日,让你俩认识认识。”

盛景不知道什么祝家。大概是哪个有钱人家,和盛建鼎有生意往来。

“那孩子外向,玩得开,你可能会听见些不太好的评价。不过他本质很好,心善,没什么大的不良嗜好。”盛建鼎说,“祝老爷子想要个懂事安分的孙媳妇,漂亮高学历知书达礼,而且不需要操心事业,婚后随便拿分红。你现在……可能不太符合祝老爷子的审美,不过只要当事人谈得来看对眼,什么都好说。”

“我对你有信心。”

餐桌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微微笑着,看向盛景的眼神意味深长。

盛景用餐巾擦了擦嘴,将喉咙里的食物艰难地吞咽下去。她松开餐刀,指腹压出一条红痕。

“……我先上去休息了。”

没有生气质问,也没有大吵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