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后脑勺。

但却并没有像平时一样腻歪下去，很快，安德烈用嘴筒子拱了拱他的脑袋。

珀尔抬头，见安德烈正用那双黑眼睛认真地望着他，好像在说：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珀尔愣了一下，转过头环顾四周格陵兰犬三兄弟的呜咽不知何时停了，所有狗子都在望着他，似乎在等他拿主意。

这眼神仿佛带着重量，把珀尔那颗乱飘的心重新压回了地面上。

他冷静下来。是的，他架雪橇，不是因为想架，而是因为他能做到只有他能感应到家的方向，只有他能带领狗子们回到小镇。

现在，这个地方，没有谁能代替他，就算是安德烈也不行。

他的确做错了，把狗子们带到这条危险的路上来，可是谁能不犯错呢？

错了，认了就行了。

因为做错一件事就放弃权力，这何尝不是一种对责任的逃避？

他们明明已经离家越来越近了。

错再多也认了，他一定要带着大家回家去！

想到这里，珀尔重新振作起来。

他思索片刻，先走到米拉身边，咬住她的背带向后拽了拽，然后抬起头看向众雪橇犬。

雪橇犬们茫然地看着他。还是安德烈率先反应过来，走上前去，叼着米拉身上的背带向后拖拽。

米拉的身体很重，好在雪地很滑，拖起来不算很费劲。

众狗子愣怔地看着这一猫一狗的动作，直到安德烈将受伤的大狗拖到雪橇旁边，又蹲到雪橇上，叼着背带往上拽时，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们竟是要将米拉放到雪橇上带着继续走！

狗子们有些吃惊，这里没有人类帮助，米拉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与这位年长的头犬告别的准备，全没想到居然还能如此……

冰雹最先反应过来，低低地呜了一声，红着眼睛跑过去，帮着安德烈一起拉拽自己的母亲。

其他狗子也陆续走上前去，有的在前面拽，有的在后面顶。

米拉虽然站不起来，但前腿还有一些力气，在狗子们的帮助下翻过了雪橇侧面的栏杆，最终趴在了雪橇后座的前侧，跟昏迷的埃里克挤在一起。

珀尔跳上去查看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米拉站不起来了，但看出血量，应该没伤到什么大血管。他们离小镇已经不远了，如果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是有机会救活米拉的。

珀尔这么想着，从雪橇栏杆上跳下，落在米拉身边，用猫爪拉扯对方身上的背带。

米拉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低叫了一声，很配合地撑起上身，调整着前腿的角度，让珀尔把自己的背带解了下来。

接着，珀尔叼着背带回到队伍最前，看向狗子们

现在，米拉受伤了，但雪橇队不能没有头犬，他们需要选出一个新的头犬。

第93章 “珀尔，我不后悔。”

珀尔把目光投向了冰雹和安德烈。这是之前被埃里克重点培养过的两个头犬候选狗, 他们都有着能引领整个犬队的素质。

珀尔的私心当然是更想让安德烈做头犬的。但他还记得，当初训练的时候，一旦让安德烈来做头犬, 后面的冰雹就会因为不服而试图超过他。

安德烈不想被超过, 就只能跑得更快。前排两个狗子竞速，后排的狗子们也只能跟着加速快跑。

跑得快当然是好事，在训练场上时, 珀尔甚至乐见其成，就喜欢坐这种刺激的雪橇。但同时他也知道，在真正的野外, 这样不顾整队节奏的狂奔并不能持久，搞不好还会导致别的狗子受伤。

而如果让冰雹来做头犬, 安德烈就不会去跟她竞争, 还能帮她在后面稳住其他狗子。对现在刚刚失去了头犬的犬队来说，这似乎才是更好的策略。

所以，珀尔的目光左右逡巡片刻，最后走到冰雹面前, 放下了那副象征头犬责任的背带。

然而,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冰雹看到他的动作并没有上前，反而后退了半步，接着看向安德烈，竟是要让安德烈来做头犬的意思。

一时间, 所有狗子都把目光投向安德烈, 连珀尔都怔住了安德烈是什么时候赢得了冰雹的认可的呢？

面对众狗的目光, 安德烈矜持地走上前来，先跟冰雹碰了碰鼻子, 然后转回头走到珀尔身边，让珀尔帮他换上背带。

几番调整后，雪橇队重新出发。这一次，为首的头犬变成了安德烈，他身后的第一排跑的是年轻有活力的冰雹和小哈，第二排则是配合默契的冰川和冰海，瓦伦仍旧跑在最后，调整着整个犬队的节奏。

这一次，冰雹果然没有再跟安德烈较劲，而是稳稳地跑在队伍里，分担着引领雪橇队的责任。

但这个队伍毕竟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故，连头犬都倒下了，就算迅速更换了新的头犬，狗子们也难免有些不安，跑起来的节奏磕磕绊绊。

珀尔心里着急，正欲再次使用精神力调整，却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叫声。

“嗷呜呜”

他回头看去，发现竟是受伤的米拉，趴在栏杆上望着雪橇前的后辈们，发出威严而深沉的低叫。

听见她的声音，雪橇犬们渐渐镇定下来，稳步向前奔跑着。

雪橇拐离了暗含危险的冰川小道，回到了广袤而寂寥的大冰原上。

珀尔继续使用精神力校正方向，引领雪橇犬们向小镇的方向奔去。

刚才遇到冰裂隙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眼下太阳已经西斜，愈发接近地平线，雪原上的温度明显开始降低了。

与此同时，雪橇犬的数量从七只变成了六只，雪橇却因为载着伤员变得更沉了，疲劳和寒冷大大降低了雪橇行进的速度。

珀尔每隔几十分钟会让狗子们停下休息一会。这回休息时，狗子们没有像平时一样在四周打闹玩雪，而是直接在雪地里躺倒了一片，就连平时最爱玩闹的小哈都懒得动了。

但不过休息了几分钟，珀尔又开始招呼大家上路了。

可就算这样紧赶慢赶，太阳还是不可挽回地向地平线落去。光线越来越暗，温度也越来越冷，甚至又开始刮起了风，而小镇依然遥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