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才不想搭理他?,禾生跟随在?他?的身?后,骤然听闻了禾生喊了一声:“干爹。”

沈砚停下脚步看他?,瞧见禾生垂着?脑袋,轻声地又呼唤一声。

平日?里禾生都不说话,也很少?有什?么需求,忽而说了话喊他?,还连喊两声,便让沈砚在?其中品出几分的委屈的意味,想起方才李玄翊说的那话,便知道禾生在?因着?什?么委屈。

沈砚没想到他?还会委屈,笑着?拍了拍禾生的脸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伤我,因为你是好狗,是不是?”

禾生抬眸看过来,那双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他?点了点头。沈砚难得?好心情,还安慰了他?两句:“不听他?的话,我们走?了。”

禾生又点了点头,倘若他?真?的有尾巴,恐怕此时已然在?摇晃着?跟随在?沈砚身?后。

隆熙帝的寿辰宴还是如期举行,各宫的嫔妃皇子都送来寿礼,什?么稀世?珍宝、金银软玉、名画奇石,通通都送到皇帝的跟前来。还各有说法、寓意,当真?是各显神通,让人眼花缭乱。

沈砚确有一段时间没去瞧瞧李昭睿最近如何?了,没想到才过了几天,李昭睿好像长了个子,这些日?子皇帝对他?有着?几分怜爱,吃的也好了、用的也好了,没想到个子竟然蹿得?这么快。

他?安静地坐在?席位当中,相比别人的各种奇珍异宝,他?只送了自己画的一幅画,画中的隆熙帝威严凛凛、伟岸仁德,在?他?那细腻的笔触中,更蕴藏着?几分仰慕与敬爱,比起其他?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隆熙帝明显更喜欢用心之?物,当即给李昭睿赐了好几道菜。

沈砚拢手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李昭睿仿佛觉察沈砚的目光,从下面投过来一道视线,沈砚不躲不闪,任由他?看。看了一会儿,那小子骤然转头过去,像是冷哼了一声,不愿再看他?了。

还在?生闷气的,臭小子。沈砚在?心里笑着?,等会儿你就知道向我低头了。

心里正想着?,骤然瞥见魏靖忠在?看自己,眼神很是得?意,像是在?谋划了什?么,快要得?逞了。沈砚没理他?。又感觉李玄翊在?看自己,沈砚也是没理他?。

看看看,一整天看看看,看个没完了是吧。

过了一会儿,沈砚找个由头从宴上退下了。

一到了晚上,这天就冷得?很,沈砚刚从宴上下来,禾生就在?沈砚的身?上披上大麾,塞了手炉,于是这般,沈砚才觉得?舒服一些。

他?并未回自己的墨珰馆去,而是随意找了个地方等候着?。

又下雪了,方才明明一点动静也无,才刚刚出来片刻,漆黑的天际竟然又开?始落下小雪,还好只是些小雪,也不耽误他?继续在?这里等候。他?凝望枝头落满了雪,看见红色宫墙被掩映在?一片白雪纷飞当中,寒风呼啸、银花珠树。

顺安冒雪前来,急匆匆地对沈砚说道:“干爹,魏靖忠下手了。他?身?边的小金子以干爹的名义带他?出去,将?他?推下了冰湖。怪不得?今日?他?们在?鬼鬼祟祟地浇热水,原来早就等好了这一刻。”

沈砚来不及多说,立即站起来说道:“带我过去。”

他?早就知晓小金子干了什?么,便刻意在?这附近落座,听闻这消息,沈砚不多时就赶过去了。只见那湖中已然破了一个大洞,周围的冰都有些松动,看来这一圈都是被弄过的,又瞧周围静悄悄的,也不知李昭睿是死了,还是已经被谁救走?了。

他?正仔细瞧着?,忽而岸边的冰面骤然裂开?,一只苍白得?如尸体一般、带着?寒气的手抓住了沈砚的脚踝。

李昭睿从下面冒了出来,他?浑身?湿透,面色如纸,甚至泛着?青灰色。

原来这一遭都被弄过了,倘若有人要下去救他?也是必死无疑,但是这李昭睿不知哪里来的毅力和?力气,竟然还能够从这下面游到岸边。

顺安和?禾生连忙将?李昭睿拖出来。

李昭睿已经连抖都不会,眉间、头发上很快就结了冰。顺安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大麾披在?李昭睿的身?上。

瞧见这东西,李昭睿就知道了,只是只能先不管其他?,先将?大麾紧紧笼在?自己的身?上,他?冷得?牙齿打颤,那一双宛如幼狼的眼睛盯着?沈砚。他?说:“你、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害我……”

沈砚直接承认道:“是。”

“你不早些告诉我,是让我落入这圈套,让我知晓这宫墙里其实早就有着?不少?人要我的命。这些时候我在?父皇面前露了面,自然就不能全身?而退了。你总是把我往父皇面前推,你也是故意的。”

沈砚没有说话,不过直视李昭睿的眼睛便也说明这一切。

李昭睿想要笑,但是整张脸都冻僵得?扯不出一丝笑容,这神情便是古怪而又僵硬。

“沈砚,你不怕我真?的死了。”说完这句话,他?又明白一件事,“是了,你不怕我死了,我死了,你还可?以去找其他?的皇子。还有比我更小的,那定然比我更好控制,也更听你的话。那你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呢?”

他?紧盯着?沈砚,要从他?这张即便被霜雪笼罩,也格外清美的面容上看出点其他?神态。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说:“因为我不想带着?一个真?正的傻子与我共谋。”

李昭睿伸出手,攥住沈砚的衣襟,让沈砚逼近他?,这美丽的容颜更近了一些,惊心动魄的美侵袭过来,可?他?只恶狠狠地说道:“你想要父皇死后有所依仗,这个人是谁都可?以,你为什?么就是要选我呢。”

沈砚的手覆盖上李昭睿那如寒冰的手,那小小的手掌此时完全能够被他?这白玉一般的手拢住。他?说:“因为你想活着?。这是你对我说的。你已经被我拉入了局中,不作为只会死,而我能够允诺给你的,就是让你活着?。”

他?的手格外温暖,触及了这如寒冰一般能够刺痛人一样的肌肤,却还是没有松开?。白雪覆了他?美丽的墨发、如画一般的眉间。他?平静地注视着?李昭睿,看似给予了李昭睿一个选择,其实李昭睿别无选择。

这个阴狠、诡谲的宦官,已然将?他?逼上了死路。

李昭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把我给父皇的寿辰礼给换了?”

沈砚面上再次出现淡淡的笑,“十三殿下既然擅长丹青,曾多次描摹陛下圣颜,为何?不见这份心意让陛下知晓呢?”

李昭睿瞧着?沈砚的笑,似乎也不意外这也是沈砚的手笔,他?乌黑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沈砚的脸,他?苍白的嘴唇颤了颤,随后反手又握住沈砚纤瘦美丽的手,对他?说:“好,沈砚,记得?你承诺我的。”他?说完这句话,再也撑不住,径直倒下来。

沈砚伸出手将?他?拥入怀。李昭睿昏迷在?一个满是幽香与温暖的怀中。

第212章 九千岁05 05

李昭睿此事, 还是如沈砚的愿闹到了皇帝跟前去。

在看?见李昭睿还活着的时候,沈砚发?现魏靖忠是惊讶的。想来他也奇怪沈砚平日里一副无所知无所觉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快就将李昭睿救下来。当然, 将李昭睿带到皇帝面前的不是沈砚, 将李昭睿救出来之后,他已然昏迷,他们便?将李昭睿暂时放在那寒天地冻的湖边,他们算准了时间, 并且依着方才?下宴的理由, 前去了太医院。

不多时李昭睿就会?被巡逻的禁军发?现。禁军统领凌峰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自然会?将此事直接上报到皇帝的跟前去。

瞧见不久前给自己奉上那份情真意切丹青之作的小十三?皇子如此模样, 隆熙帝自然是怒不可遏, 严令彻查此事。

一个小宫女?出面,言说今日便?看?见不少太监总是出现在承露湖附近, 似乎还正往那湖面上倒些什么?东西。沈砚观察了一番,就听闻那小宫女?又言说,看?见了其中一个小太监是墨珰馆的禄喜。

墨珰馆向来就是沈砚所住的地方,这便?是要倒打一耙泼脏水。沈砚哪里惧怕他们,便?出来直接喊冤, 直接与隆熙帝说此人诬陷,便?又对着那宫女?说道:“你说是我墨珰馆的禄喜,你又有什么?证据如此说呢?你是见过禄喜, 还是能证明他就是禄喜。据你所言, 当时有着这么?多的小太监到那里去, 你怎么?又一眼瞧见了禄喜。”

小宫女?跪伏在地上,声音颤颤地说道:“奴婢经常清扫墨珰馆庭前雪,经常遇见禄喜公公, 禄喜公公检查扫雪如何?,自然认得禄喜公公。”

沈砚冷哼一声,又恭敬地对隆熙帝说道:“每日我墨珰馆内的太监要去做什么?,统都记录在册。更何?况今日禄喜带了腰牌出宫,哪里还在这宫里?怎么?会?说瞧见他了呢?口说无凭,各位大人便?可找守卫宫门的禁军询问便?知。只是突然指认说是禄喜,只怕这可怜的小太监不知是不是命丧黄泉了。陛下,仅仅是一个宫女?的污蔑之言,还不足以证明是奴才?所为。”

这句话方才?说完,那小宫女?不再说话。接着前去调查的禁军和侍卫一同上来,说是在承露湖附近发?现了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