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谢琼霖见到人来了, 起先表情还有几分怪异,不过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他问道:“这些时日琼婴都在忙些什么?呢, 怎么?经常见你往外头?跑?”
话里话外看着是关心, 实则不过是在试探。
谢琼霖还是以前那副做派,一副贤良淑德好大哥的模样, 丝毫不觉得两人已经撕破脸皮。
见到谢琼霖这样问,谢琼婴放下了巾帕, 弯唇说?道:“我忙着去捡杜家人的尸体呢, 他们的头?被砍了,为?了不让他们当?无头?之?尸, 我还得叫人把他们的脑袋给一个个缝起来再下葬呢。”
谢琼婴说?这话的时候在笑,言语之?间就像是在说?什么?再正常不过的家常便饭罢了,谢琼霖听到这话,脑海中竟不自觉地有了那个画面,一时之?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明氏还怀着孕,被这话恶心地当?场呕了起来,谢琼霖回过了神来赶忙安抚了她。
谢琼婴这话听着就跟假的一样,故意说?出来恶心人罢了,毕竟杜家整整两百余人......谢琼婴是疯了不成才想着去做这些事情?
但只有宋殊眠知道谢琼婴这话并非是骗人,她前几日去一处院子?找谢琼婴的时候,不慎就撞见了一堆藏仪师在缝着杜家人的尸身,还有道士在一旁念着超度人的《太上?洞穴灵宝救苦妙经》。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
道士口中辗转念着经文,声音又低又沉,屋里头?香火缭绕,尸体腐烂的气息夹杂其中,而谢琼婴则端坐在一旁,一边听着超度经文,一边看着那些藏仪师缝制尸身。
那场景太过有冲击力了,宋殊眠就那么?看了一眼都连着做了几日的噩梦。而谢琼婴,却?一直坐在旁边看着。
谢沉显然也是被这话恶心到了,他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摔,斥道:“人死都死了,你还说?这些晦气话做些什么?!”
谢琼婴看着谢沉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他反问道:“父亲就是这样听不得杜家的事情?”
是他和?谢琼霖害得他们到了这样的地步,原以为?他是个没心肝的,竟也会害怕。
眼见谢沉又要生怒,谢琼婴没待他继续发作就急转了话题,“我要参加今年的县试。”
如?今谢沉是谢家的家主?,谢琼婴也真不能如?何。谢沉如?此偏心,即便是出了如?今这样的事情,将?来还是会把世子?之?位传给谢琼霖。光从谢琼霖如?今这样不死不休的样子?来看,届时,谢家迟早天?翻地覆。
县试在每年的二月份举行,若是想要参加科举,必须先通过了县试,后再过府试,最?后只有通过了院试,才能成为?“生员”获取参加了八月秋闱的资格。
其实当?年谢琼婴十五岁的时候本?来早就可以参加科举,但闻昌正说?他年纪尚小不着急考虑这些。那是闻昌正第一回同谢琼婴主?动说?话,谢琼婴就这样听了他的话。
在场的人听到了谢琼婴要参加科举皆是一惊,独独宋殊眠不觉得奇怪,她察觉到谢琼婴这段时日已经变了许多,具体哪里变了她说?不上?来,但想??x?来最?近发生的事情想来对他还是有不小的打击。
谢琼婴若是真的能好,宋殊眠自然是开心的。
但他真的行吗?
宋殊眠还是有些忐忑的。
这科举又不是这么?简单容易,说?考就能考的。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个“童生”,就连院试这关都过不了,而年近五十才中个举人更是大有人在的,像徐彦舟那样年不到二十就能中探花,已经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更何况说?是谢琼婴这样的纨绔子?弟,姑且当?他年少之?时是有那几分真本?事在,但就他这几年只顾着成日成日的纵情酒色、吃喝玩乐来说?,就算是有才,恐怕也是如?仲永一般,剩不下几分才情与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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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沉没有想到谢琼婴竟然主?动提出了要去科举,他有些惊诧,片刻过后一脸狐疑问道:“距县试满打满算也就十天?的时间了,你怎如?同玩闹一般,说?参加就参加的?别个一时兴起,到时候半个字也写不出来给我丢了脸。”
谢琼霖见此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这县试也不是多简单的东西。不过我看若是琼婴一时起了兴趣那也没甚大碍,左右在里面坐上?几个时辰,就是有些累人罢了。”
谢琼霖这话说?的,就好像那谢琼婴是突然发了神经非要去县试场上?头?坐一坐似的,打定了他是没个本?事的。
不过也确实,他这么?个些年没有摸过书了,就十来天?的时间了怎么?可能来得及啊。况京都人才辈出,这地方往天?上?丢个钢镚都能砸出几个官来,其学子?定比是比别些个地方更加出色聪明一些,谢琼婴拿什么?和?他们比?
比家世兴许还好说?,可惜现如?今科举也压根不看你爹是多大的官。
谢琼婴这人虽然为?人放荡,但却?十足得讲究矜贵,他吃饭的时候不说?话,直到现在也还没动筷子?,这会一只手搭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他没有理会谢琼霖,只是同谢沉说?道:“我只是想让父亲帮我报个名罢了。”
县试一般都都提前一月开始报名,这会都已经正月二十了。谢沉是兵部尚书,去找管科举的礼部那头?的人说?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难免会叫人知道,国公府的那个名声臭出升天?的纨绔报名参加了县试,到时候若是谢琼婴再考得稀碎,传了出去那就不是一般的丢脸了。
谢沉显然是觉得谢琼婴定会让他丢脸,没好气地说?道:“你若是个省心的,我就应下了。你这副样子?,到时候考得一塌糊涂,我少不得是要被礼部衙门那群人笑话。”
话毕,只道:“别闹了,吃饭。”
谢沉这个年纪的中年男子?最?是好面,年轻的时候比功名,年纪大了比孩子?家庭,谢琼婴这样,考得出来倒是还好说?,考不出来背地里头?哪晓得要叫人怎么?编排,麻烦人家不说?,给纨绔报名考试?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在戏耍他呢。
谢琼婴执拗地说?道:“我没有在闹。”
谢沉侧过脸去看他的神情,神态认真确实不像是在作假,尤其那双眼睛,盯着人看得时候带着一股压迫感,叫人莫名地信服。
谢沉看着他这副样子?,竟真生了几分踟蹰,他问道:“真是没说?笑,认真的?”
谢琼婴点了点头?。
谢沉见他如?此执拗,终也是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算了,丢脸就丢脸吧,你别教?了白卷让人觉得我在耍他们就行。”
谢琼婴听了谢沉这话彻底无话,既然应了,他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那头?谢琼霖再没有动筷,面上?带了些许探究看着谢琼婴,似不知他这突然其来的举动究竟是一时玩闹亦或是动了真格。
若是动了真格......他心绪有些烦乱,正巧明氏因为?方才的谢琼婴说?的那些话,在这里头?待得实在恶心得慌,谢琼霖见她如?此,便起身带她先行离开了。
谢沉不一会也走了,这里头?又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眼见谢琼婴拿了筷子?就要吃饭,宋殊眠嘴快问道:“嫂嫂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谢琼霖如?此,那么?明氏呢?
谢琼霖这人瞧着是惠风和?畅,然知晓了他这样歹毒的心肠之?后,看着他便像是披着一张羊皮的恶狼,面目可憎。明氏也是这样的好心肠,她和?谢琼霖的感情如?此要好,宋殊眠实在是不知道她又知不知道谢琼霖如?此行径,又是不是也在虚情假意。
谢琼婴如?实说?道:“我不清楚。”
宋殊眠问道:“那我往后还能和?她亲近吗?”
谢琼婴知道宋殊眠在这国公府里没什么?人能说?得上?话,独独也就和?明氏交心,他看着她道:“我自然是不会阻你,不过你应当?看她还愿不愿意跟你亲近。爱屋及乌,她那样喜欢谢琼霖,如?今我们这样算是撕破了脸皮,难说?她还愿与你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