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闷头挑水，但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徐允洄。方一抬头，也见徐允洄默默注视着她，此处无声胜有声，两人相视一笑，心里比饮蜜还甜。

燕儿此刻心里也安定了，日子虽难，但有娘，有少爷，她便什么也不怕了。

【全文完】

第64章 婚后一角

时至黄昏, 金乌将坠。

燕儿给女学生们讲完课，就往学堂外面走去。

路上遇到了宁太太和安太太，两人都约二三十岁, 做妇人打扮，跟燕儿一同是这姚家聘请的女先生。

只不过燕儿教诗文、宁太太教刺绣、安太太教音律, 三人虽然同在一府, 交情却泛泛，因此互相打过招呼便罢了。

只燕儿不知道，她走之后那两人窃窃私语了好一番。

“真是羡慕黄太太，这会许先生定然又在府外等着接她吧。”宁太太二十五六岁，虽然看起来还无一丝老态, 但因世人只认十五六岁的女孩青春正盛，她这样的已经可以叫半老徐娘了。

徐允洄虽然因为改头换面的事情，秀才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也没有打算再考, 他这样的禁不住查。但因为学识优秀，还是得以找了份私塾先生的工作。因此, 知道的人都多尊称他一句许先生。

安太太已然三十多, 最大的孩子都要议亲了，自认跟黄太太不是一辈人，心态倒更平和：“这女子嫁人就是看命，黄太太命好，我们啊，就差一些。”

她倒并不认为自己过得不好，不过宁太太总是会流露一些酸意, 她为了维护关系，也只好绞尽脑汁附和她了。

宁太太听安太太说她命不好, 顿时就不乐意了，她眉眼露出几分讥诮：“好什么啊，跟许先生成婚也有七八年了，却只有一个女孩，这黄太太倒也不着急。”

她向来是庆幸自己早早便生了三个儿女的，便是现在丈夫心有大半在其他女人身上，她也稳坐钓鱼台。

“女人年华也就几年，等她到我这个年纪，该后悔了……”话虽这么说，她眼底却还是有着羡慕。很少有夫妻关系像许先生跟黄太太这样好的，黄太太每日下课要晚些，许先生就会登门来接。

三年来，日日如此，甚少缺席，已是一段佳话。

更不提许家婆母对黄太太也极好，没见许先生二十好几还没有儿子，竟也没有着急为他纳妾开枝散叶。

安太太本来也不是什么嘴巧的人，这下更是说不出话。她倒是怕生孩子，还好有两个儿子不必再生，只是她大概也能感觉出宁太太不会喜欢这样的话，就只木呆呆的嗯了一身。

燕儿一出门就看见徐允洄了，想着太阳余热未散，她连忙走近。

边走边抱怨他：“今日太阳这么大怎么还来，别热坏了。”她可是已经看见他的领口有洇湿的阴影。

徐允洄只是笑笑，他已然二十四岁了，又做了父亲，身上比年轻时候多了许多沉稳平和。

当然，燕儿看着他还是觉得心动，不管看多久都觉得好看。他们的感情没有因为日久天长的相处变得渐渐淡去，反而越来越浓，比从前在徐府的时候还深厚。

燕儿自然的把手放进他的袖中，悄悄抓住他的手指。瑚城这边的民风开放，夫妻之间牵手并不是会引人注目的事情，但燕儿始终还是会觉得有些害羞。

但在旁人看来，他们俩跟正大光明牵手也没区别，反倒是徐允洄宽大的袖口拢住燕儿的手，走动间两人相扣的双手若隐若现，更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暧昧氛围。

“今天学生可还乖巧？”徐允洄已经很习惯跟她在回家的路上拉家常了。他从前觉得这样的话很无意义，便是有人关心他的日常起居，他礼貌回应，心里也是毫无波澜的。

但他现在才知道，有人时刻关心你的感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他也愿意学着让燕儿和娘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还是跟以前一样，本来就是很乖很乖的小孩嘛。”大家庭里面的孩子除了个别受宠的，其余的都是奉行安静本分不出错的路子。

燕儿有时也替她们心累，感觉真看到了少女版的徐允洄，但她不能教她们书本之外的东西。

不过因为她偶尔会讲一些有趣的事情，小姐们倒大多都很喜欢她，其中她最喜欢的女学生姚十一小姐，还会叫她黄先生呢。

这让她特别的高兴，她是女先生没错，但是周围的人都还是叫她黄太太。而徐允洄呢，哪怕是街边的商户都知道他是做先生的，都会叫他许先生。

燕儿也会觉得不公平，但是她实在没有力量去纠正这种仿佛自古以来、天经地义一般的偏见。

因此，有一位学生叫她先生的时候，她心里特别惊喜，当天晚上很是兴奋的跟徐允洄转述了。

而有着姚十一的带头，也有几位姚小姐愿意叫她先生了。虽然还是有一些学生认为先生只能用来称呼男子，对妇人如此称呼才是无礼。

燕儿并不纠正她们也不公开表态，但应答时对叫她先生的学生总是格外温柔一些。

“夫君，你呢？”

徐允洄便讲了件学堂的趣事：“有个学生把家里练习的草稿当作作业交上来了，不巧的是那草稿上用小字写了‘刘先生是笨鸟’……”

燕儿哈哈大笑，她已经可以想象出那位刘先生翻看这作业时的表情了。

“刘先生就是教他们习字的，最常说学生愚钝便该笨鸟先飞，就被学生有样学样了。”徐允洄不爱批评学生，虽然也不太风趣，但还算不招人讨厌，倒是没遇到这种事情。

燕儿觉得有趣，一路带着笑，似乎转瞬之间便到了家。

周氏正带着孙女在做面团，小丫头生得格外像徐允洄，一双大眼却跟燕儿一模一样，玉雪可爱得紧。

一见爹娘回来，她立刻抬起头，甜甜叫起来：“爹爹、娘亲~”

徐允洄每日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抱孩子，他总想着等悠儿六七岁他便不好随时抱她了，就像趁着孩子还小多抱抱。

但是许悠是个很有原则的小孩，她双手揉着面团，便不要爹抱，怕弄脏了衣服。

徐允洄自然不会勉强女儿，只是眼巴巴看着她。小丫头熟练的叹口气，无奈地去洗干净小手，张开双臂像展翅的小鸟一般，等爹爹抱她。

徐允洄便轻轻使劲把她抱起来了，燕儿看着只是笑，她虽然知道少爷一定会喜欢他们的孩子，但她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喜欢女儿。

少爷其实骨子里是很怕寂寞的，离开徐府，虽然是他自己选的，但是他心里或许还是有缺憾吧。悠儿的出生填补了这种缺憾，他拥有了一个全身心爱他的亲人。

到了晚间就寝的时候，燕儿犹豫着，但还是说出口：“少爷，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悠儿两岁时，周氏就把孩子抱到她那里去了，意思其实也很明确。事实上，燕儿从来没有不生的意思，但她确实是有些害怕。

她已经有些忘记生悠儿的情景，但是记得生产的时候那种无力的感觉，感觉自己跟鸡鸭或者猪犬也没什么不一样，那是一种不以意志为转移的疼痛和无奈，是一场不能中场休息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