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乎偏执地说完,要她把一字一句听清,把不该有的念头咽下。
苏韫吃痛,疯狂拍打他挣扎:“你有病!有本事你就把我锁一辈子,有本事你就把当傻子利用一辈子!”她说着,一口咬伤他抓她的手,咬得鲜血淋漓,陆熠眉头不曾皱一下,固执地抓住她,想要人儿清醒一点。
可惜无用,苏韫冷静了那么多年,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肆无忌惮在他身上作乱。陆熠始终不动,任由她将脾气撒完。
这么久了,苏韫一直在压抑,他何尝不懂。
隔着一层虚帘,他们都是粉饰太平的高手。
她强忍着泪水,倔强倨傲:“你最好别再让我抓住一点机会。”
“发泄完了?”陆熠冷眼睨着她满脸的泪水,抬手替她拭去,苏韫偏头躲开。他替她擦掉唇角的血迹,丝毫不顾自己身上的狼狈,掰过故作倔强的那张脸,强行对视。随后从口袋里捞出仅剩一点儿电量的手机,滑开、播下码,动作利落。
那头很快接通,苏韫要挣扎,他掐着她下巴控制,女人只能呜呜咽咽地抽泣。
玛塔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沉脸:“陆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熠冷笑,“您从我这请人还没经过同意,是不是不太妥帖?皇家律法里我记得可没有针对干涉军政家属的一项吧?现在我的未婚妻很不高兴,怎么算?”
他越说越阴沉,干脆撂下狠话:“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制,再乱来别逼我翻脸。”
玛塔尖声:“你敢!”
“试试。”
啪一声,电话没有任何犹豫挂断,玛塔的体面荡然无存,她没想到他竟敢!陆熠凭什么?他竟敢这样下她的面子!手机顷刻之间砸在墙面,碎得四分五裂。
陆熠直勾地看她,仿佛刚进行完什么仪式,坦白而直率:“我跟她没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半点关系都没有。”
苏韫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解释这一通,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东西,这样的陆熠实属诡异。但再焦怒躁动的情绪也被他冷静的态度拉下,推开手,苏韫摸着被她抓红的手臂,自顾自地擦开唇角血迹。再看向他,陆熠肩头渗出的狼狈血迹是她咬出来的。
一时心虚,她别扭地转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陆熠好笑看她,“怎么了,你要跟我一刀两断?别忘了,你手上戴着谁的戒指。”
看着阳光下发光的钻戒,苏韫语塞。
仔细回想这一出,她为什么像一个怨妇一样闹?在闹什么?她只是想要告诉他,放自己走,仅此而已,可话怎么出口都往另一个诡异的方向飘去。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人还没反应过来,陆熠已经将她拥入怀中,抱得无法喘息。
隔着两层皮肉,她竟能听清他剧烈起伏的心跳声。那么清晰,那么叨扰。
苏韫双手僵在半空不敢动弹。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别信别人的,信我。”他重复一遍,“苏韫,信我可以吗。”
信他?她怎么敢信,她怎么能信。吃过亏的人在看见路时都会分外谨慎,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万丈深渊,陆熠对她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感情,不敢想,哪怕是喜欢,也是不该有的,她该恨他,他骗了她那么多,拿她布局做棋,两人之间早就不是纯粹一点喜欢就能扭转的,利益纠葛之下,他们谁都不够纯粹。
因为没有选择的机会,苏韫比谁都要痛苦。
对于陆熠的话,她也不敢回答。
察觉到苏韫的无动于衷,原本束紧的手松开半分,陆熠没有质问她为什么不回答,而是温柔帮她整理唇边没擦干净的血迹。
风大,陈醉看了许久,纵然是军中参谋,有一刻也读不懂陆熠。
简单的东西复杂化,一场本就不该开始的纠葛,到了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
0273 协议
*
刚开完一场商讨的命令会,总参谋部楼下,陆熠正欲上车,身后索隆跟上。
“哎!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下楼太快,陆熠一个转身就溜没影了,得他一把老骨头,也还好腿脚利索,紧赶慢赶才追上来。索隆一手摁住车门,陆熠侧头,“怎么了?”
索隆下巴点了点,示意他往后看。宋陵甫与一众谈笑风生军官走下,步态悠悠,似有所察觉,也看过来。瞧见了僵持的两人,抬抬下巴打招呼,春风得意的模样。
这场会议,萨普瓦召开是为了谁不用明说,摆着说是替陆熠践行,实际是故意架他下不来台。这场任务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整场会下来,陆熠并未表现得抗拒,始终泰然处之,因为过于平静了,索隆都忍不住替他捏把汗。
他将话说开:“陆熠,你啊,自己小心点,进了缅甸,切莫不要出现任何意外,你也知道,他是冲什么来的,出了任何事,人回不来,什么都是空,别太倔。”叹口气,索隆真心劝他,“好歹凭你是他手里带出来的嫡系部下,实在到了最后,那就交权,于情于理我们都会出口帮衬说情。”
这话说的,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输一样。会议上也是如此,都用一种笃定结局的眼神看他。
也不怪这些人不看好,实在也是过于冒险了。此次的协助缅甸求援的剿匪行动是针对曼德勒、仰光与密支那扯出的三角口地方武装战斗,先前三国清扫大败,丢了南天门山又丢腊戊,东北司令部瓦解半数俘获了那么多将领,10月1日,萨普瓦赴往仰光,与缅军签下援助的保密协议。
该举措一出,以北、南,刚大获全胜的同盟军、佤帮、掸邦、克钦等特区等察觉局势必然要反击,且行动特殊,协助在暗,军队不可举兵携带重型武器大规模入境,否则必然引起毗邻国家讨伐,得罪这群地方武装背后所站的西美国家。
这场看似与三国清扫相同的剿匪任务在许多年前也曾发生过一次,惨败。这并不是重点,明眼人都能辨清,萨普瓦是故意这么做,否则几个港口资源就能让泰军秘密出兵援助?萨普瓦肯与缅军签下这份保密条约是为了彻底摁死陆熠罢了。
“交权?”陆熠不屑一笑,更像听了笑话,“交权我还能活吗?索隆,你混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刀口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想求人,倒不如让他利落些。”
见他执拗,索隆将他肩膀压了压,凑近说话,“你自己看清了,第二军区里的骨干有没有起反的心思,进了密支那,手里的权那可就大大缩减了,想趁这个机会瓦解呵叻府几个军区也不过一个命令的事,你自己顾盼四周,别让人钻了空子。”
陆熠明白他的意思,萨普瓦对他忌惮更多来自于攥握的调动权,曾经,萨普瓦就曾几次三番试探收权,都被开解过去,现在才发现为时已晚。眼下就是好机会。
他沉思片刻,答句明白了。
索隆原本可以置身事外,但见他这样,也忍不住再劝。陆熠终究是太过年轻,即便优势有了,但这还是萨普瓦所统治的军政府,真的想翻起大浪,难上加难。他安抚地压压他肩膀,随后上车离开。
陆熠站在原地许久,回身,凝视肃然耸立的军部大楼。倏倏声,国旗随风涌动,重兵森严下,只一眼,压得人喘不过气。
脚步声传来,宋陵甫没走,本来上车,看了许久,又下车。他最看不起他身上这副永远泰然自若的冷静,出声嘲讽:“看什么?这么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