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轻到如同呵护世间珍宝。
他坐回位置不再动。漆黑一团的可视范围中,所有的东西沉寂了,陆熠闭上双眼,安静感受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
车停了许久才重新开始驱动。
苏韫只在曼谷呆了一晚,第二天送车回了美塞。
阅兵过后,陆熠似乎更忙了,差不多连着两天见不到人,她不问,消息一条也没传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
她的日子闲散,插插花,养养鱼,只是受吩咐不能离开院子一步。苏韫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做什么决定从来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庭院里,有人修花修得出神,阿贝麽一出来就看见血汩汩从她手腕上滴到地上,石板上一滴又一滴的刺眼鲜红。阿贝麽“啊唷!”一声,忙抢过她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你干什么哟!这把刀很锋利的。”
苏韫后觉疼痛,是剪刀锋利边缘戳伤了手指。她无所谓笑道:“没事的,不用那么紧张,只是一个小伤口。”
哪里是什么小伤口,血都流了一地,阿贝麽喋喋不休:“陆长官回来了要怪罪的!”
包扎完了,阿贝麽用嘴抿抿线头,坐在她身侧穿针补东西,一会儿认真摆弄针线,一会儿还得分心看她。苏韫看着也累,让她别那么麻烦,阿贝麽心想不行,陆熠给的吩咐是把人看好了,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命令下得重,她不得不重视起来,于是走哪都少不了她一眼盯着。
苏韫走到门口,蓦地问负责通讯的警卫陆熠什么时候回来。
刚才短暂睡的午觉里,苏韫做了个梦,一身大汗淋漓醒来,犹如劫后余生。
梦里,好多的血,她握着枪朝着半米外看不清的模糊轮廓连开数枪,那人却不停,将她搂入熟悉怀中。弹夹清空了,她身上、脸上全是温热的黏腻。苏韫茫然无措地松手,啪一声,枪掉在地上。
为什么,她这么恨他。为什么,看不清他的模样。为什么,他是谁。
苏韫短暂从梦里抽离。这几天,她做着相同的梦,所有人都死了一遍,唯独她残存在原地不倒。太真实,每每醒来,苏韫总要缓神许久来确定是假的。
警卫面无表情道,“抱歉,陆军长这几日的行踪隶属保密,我们无权得知。”
苏韫一连问几次,得到都是同样回答。干脆她也不问了,吃完了晚饭就在院子里呆着。
然而,第二天,苏韫见到了匆忙赶回来的陆熠。两人相见,只对视一眼,陆熠有要紧事处理,身上军装没卸,看着是从军营回来,陈醉跟着进门,两人在书房呆了一小时又下来。
沙发上,苏韫一言不发,一个眼神都不分。陆熠看出端倪,握着她手哄了句,人儿才肯看他。
“为什么突然又不让我出去了?”苏韫说。
闻声,陈醉滞住,看着陆熠沉默好半晌才将她搂在怀里,“过段时间就可以出去了。”
“多久?”
陆熠不答了。
避重就轻的话并没有得到理解,苏韫以为他又在算计什么,每一个诡异的举动都在验证宋陵甫的话。她直接问:“阿水走了吗?”
陆熠抽离扶她的手,“过段时间就会放她走。”
“三天。”苏韫坚定地说,“三天的时间,放她平安离开泰国。”
她在用这一条,验证宋陵甫的话。
很简单的一个事情,对他来说甚至只是动动手指的事,陆熠却迟疑了,“不行。”他说。
“好。”苏韫没有问他为什么,眼神直直投在他身上,在陆熠旋即起身离开的瞬间,对着背影问:“陆熠,你不会骗我吧。”
话落,就连走在最前的陈醉也收回踏出门槛的脚,折身看过去。
苏韫脸上平平无奇的表情,仿佛只是问今天晚上要吃什么,没有任何想得到答案的迫切。
陆熠一顿,没有回头:“不会。”
上了车,陈醉往后视镜看去,发现陆熠视线还残留在关卡处,忍不住问:“二哥,她迟早会知道的,为什么不直说。”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徒增烦恼。”他揉揉眉心,“很快,就会结束了,这期间不要再出任何岔子。”
“是。”
军事指挥中心
关卡外放行,有人姗姗来迟。
敬礼声从半开的门缝渗入,茶盏嘭地一声搁置桌面。宋陵甫的身后是整面地图墙,划出了几处区域标志,从丢在桌面的标记笔不难看出刚才商讨过一场例会。
进了门,一张俊脸显现。陈醉关门,陆熠自然走到会议桌侧,没坐下,先扫视一圈,除去宋陵甫,索隆、英育拉、颂信几人也在。
宋陵甫双手悠闲抱胸,见他风尘仆仆,也不出声招待一两句,直接切入主题:“枢密院这两天召开了内阁会议。”他看着落座的男人,“最近得有大动作了。”
索隆扶着凳子,揭开盖品了品茶,“能有什么大动作?”
宋陵甫笑而不语。
这出,大家都是混了几十年的人精何尝不懂,陆熠故意请了索隆几人后场,无非是想让高层骨干见证萨普瓦的“叛变”彻底从军方剥离投靠执政党。如今萨普瓦在军中信誉岌岌可危,谁都看得出他这位置只需要重重一击就能打落,也是因为这样,萨普瓦才想要得到太子党的首肯,得到赛卡一众执政党的相扶持,与普南敦站在一起。
陆熠位地权重,手握第二军区兵权,又攥着边境区野战军的指挥令,早就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手里的权利就在一点点蚕食入骨。两人明面上摊牌。
所有人都知道,萨普瓦现在就像惊弓之鸟,不得不日夜提防陆熠哪一天的叛变。
当务之急就是想将人除之而后快。
0270 攥权
英育拉在识清局势后便主动不计前嫌,这会儿陆熠朝他递橄榄枝,巴不得接上,但他顾虑更深,便皱眉道:“陆熠,你这次连善后事宜都逃了,昨天总部会议也不来,不怕萨普瓦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