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道:“我有一个同窗,乃是三年进士, 去了钦天监。监测全国的气候变化,说,今年可能有大雪,容易成雪灾。知道我外放在这里,特意给我写了信。”

贺子丰脸上有些惊色。

他自打出生来就没见过雪灾,为数不多的记忆还是上一辈老人传下来的。不管什么东西,一旦成灾会死好多人。作为父母官,掌握越多粮食,就能掌握越大的权利。

钦天监那里都是一群怪人,要么擅长周易,要么会一些方术。如今才深秋就说今年会积雪成灾,听上去玄乎乎的。很多人不信他那套的,县太爷也不信,但他信他的同窗好友,许多事情要早做准备。

县太爷觉得师爷是地头蛇,朱捕头虽然归顺他,但他是衙门口的老油条了,许多大事儿怕他走了风声,引起老百姓的恐慌。看来看去,贺子丰最年轻,还是新提拔上来的嫡系。不骄不躁,还有施粥这样的善举。无论是从能耐上还是从人品上,都很看好他。

就把实话跟贺子丰说了,县太爷道:“此事,我只同你一个人讲了。若是走路了一星半点,我只跟你算账。”

贺子丰道:“好,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县太爷就喜欢像贺子丰这样的聪明人。道:“眼下还不用,但以后少不了要用你的时候。”

贺子丰跟他短暂的聊完就告辞了。

刚走了没几步,就被师爷的手下给拦住了,叫住贺子丰让他去师爷那里一趟。

师爷知道贺子丰是县太爷的人。开门见山道:“县太爷找你干什么了?”

贺子丰道:“县太爷说,城墙年久失修,要修缮城墙。”

师爷一听,嗤笑了一声:“果然是大地方来的,一点不知民间的疾苦。哪来的银子?”他心里不太痛快,县太爷干的越好,他就越被动。随后对贺子丰道:“以后县太爷无论跟你说什么,你都来回我。”

随后师爷又换上了一个笑容,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县太爷不过是空有个花架子。我在县里的根可不是他能比的,你要是听话,我疼你。”随后目光一转,眼神有些犀利:“我听说你有个儿子在县里读书……这要是磕了碰了的,当爹的难免心疼。”

贺子丰脸色一变,道:“师爷,我儿子年纪还小。”

师爷见起到了威慑的作用,对贺子丰道:“你也别太担心,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只要是人就有软肋,拿捏住这个,就能拿捏一个人。然后挥了挥手,脸上有些疲乏之色,道:“我也困了。”就把贺子丰给打发了。

贺子丰出了师爷的房间,身体还有些轻微的发抖。师爷刚才还以为他是吓的。实际上他是要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所导致的。

然然和秋玉是他最重要的人,师爷居然想用儿子来威胁他,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师爷动了那个念头都该死。

他是应该好好的收拾一下。师爷一心要跟县太爷争个高下,此人不除,他做其他事情必定受到诸多的阻力。

贺子丰脑子一片空白。

路上碰见俩小衙役跟他打招呼:“贺哥好。”

他根本没听见。

弄的俩人还挺惊讶。互相对视了一眼道:“谁得罪他了?”气势好吓人,像要杀人一样。

但俩人也就震惊那么一会儿,转头就忘了。回到县衙里拿了银子,继续去花街喝酒去,听闻那边来了两个西域来的哥儿,模样体态都是一流的,过去开开眼了。

贺子丰回到县里的自家宅子,他需要安静一下。师爷是县里的大佬,他跟龚家也不清不楚的。有钱,有权再加上多年的钻营,如今县里从上到下不少人马都是他的手下。

贺子丰想要跟他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胳膊是掰不过大腿的。但他并不需要把师爷连根拔除。只需要让他从师爷那个位置上下来,到时候凭他是谁。

贺子丰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一下,本文大概月底,或者下月初完结。

第69章 闹事

贺子丰知道, 师爷在县发展出这么大的人脉,跟万海亲爹龚家有不可拆分的关系。

他就是靠龚家给的钱收买人心,等把人心都拉拢起来, 再用权利压服。大棒加甜枣, 成了他无往不利的驭下手段。

不过师爷安逸的日子太久了, 早就不满于只当一个师爷了, 跟上峰勾结,想要在仕途上有所进益。只要能当上县太爷他的日子就舒服了,有权还有钱, 跟土皇帝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棋差一招。全部打点好的情况下,上头却直接派任一个县太爷,让他如何甘心。

师爷平日留着山羊胡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再加上他心事重很少跟人表露真心, 一般人还真不知道师爷的喜好在哪儿。

但贺子丰清楚,师爷喜欢的就两点,特权和钱。

县太爷刚下来的时候,师爷还遮天蔽日,完全不听从县太爷的安排。虽只是个师爷,但要是瞒着判案和处理事情,县太爷有很多不知道。亏得县太爷使出了雷霆之威拿到了一些人手, 不然都被师爷给架空了。现在两人各站一半的权利, 有点水火不相容的意思。县太爷平日不跟师爷计较。不过师爷却跃跃欲试总想跟县太爷交锋。

贺子丰想了想, 离开了宅子。既没有回店里也没有去衙门。而是去了市郊,越走两边越荒凉。很难想象, 县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几乎没有人烟。

他敲响了一个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丈,今年才四十岁头发全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六十岁的人呢。贺子丰道:“你们可想状告师爷?”

话音一落, 老丈眼神都变了。让贺子丰进来说话。

老汉是做篾匠出身。日子虽穷苦,但也还过的去,只可惜他有一个貌美如花的闺女。

一家有女百家求,可穷人家出这么貌美的姑娘却徒增祸端。

他闺女上街被龚家的三儿子看上了,就抢了去。像这种富贵人家就喜欢玩这种干净的良家,出事之后,他闺女受不了自寻短见被救了下来人却半疯了。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人这么糟蹋,姑娘的亲娘哭瞎了眼睛。

老汉拼着一口子去状告龚家人,被师爷拦了回去,还治了他一个闹事的罪过,把腿给打瘸了。这老汉后来才知道,师爷跟龚家是穿一条裤子的人。就想状告起了师爷,甚至还击鼓鸣冤,被衙役熊哥给劝走了。

状告衙门口的师爷,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老汉最终还是被劝走了,可万一没有用。他死了,家怎么办?

可是他心里实在是不甘,就是因为有师爷这样的害群之马,龚家的人才这样肆无忌惮。

他天天怄气,感觉身体都快出毛病了。

贺子丰问他想不想状告师爷,想啊,怎么不想?他甚至还踩过点,拼着老命不要跟他同归于尽也好。可惜师爷的派头太大,身边都是跟随的人,别人骑马他做轿。前后扛轿子的人足有四个。再加上跟在身边的手下,呼呼啦啦竟有六七位。他一个瘸腿的老汉根本无法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