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卿似乎是不曾听见,只别开目光一边往山下走去一边对她说道:
“走了。”
青翎清扬地应了一声,抬起轻快的步子跟了上去。
余光映照,将寂静的世界照的温和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苍穹之中,一片薄薄的祥云之上,紫宸星君正执着一件宝器,愤愤地往其中注入仙力。他每抬手,那仙器就掉落几颗银光闪闪的星状物,簌簌地往空中划下。
高空中的风冷冷的,吹的紫宸星君一哆嗦,他颤抖着紧了紧薄薄的外衣,抱着冰冷的银落星陨琴瑟瑟发抖。
紫宸星君咬了咬牙,心中涌起一些悲凉:前些日子玄卿突然派人邀他相见,这可是十分难得的事,自己当然是提着一壶酒乐呵乐呵地就往碧落幻境去了。
谁知到了那里,玄卿酒也没喝,只说让他在羽族祭神朝会这天拿仙器星陨琴弹奏,想这星陨琴在上古时期好歹也是一件杀人越货的利器,可如今呢?倒成了放流星取悦别人的物件了。
紫宸星君抚了抚流光溢彩的星陨琴,幽幽地叹道:“宝贝啊,你可别怪我,谁让帝君拿那千年桃花酿同我换呢。”
又想到此时此刻也许玄卿正同那青翎小殿下惬意地观星赏月,而自己也是在孤零零地这吹着冷风,紫宸星君心中又是一抽,手又往那星陨琴中打了几道仙力,星陨琴悠扬一声,又簌簌地掉落了几颗银光闪闪的星辰。
那一夜,羽族的上空划过一场惊艳绚烂的流星雨,足足在天界之中被议论了三天三夜。
三天以后,云诀端着一碗冰糖雪梨汤踏进青翎的宫殿,因前几日羽族祭神朝会的时候,他身为现任仙主是忙得一塌糊涂,今日得了个空,才前来看看妹妹。
妹妹最近很是古怪――总是对着空空如也的碧空出神,你问她在瞧什么,明明是大白天,她却说是在看星星。
就譬如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她还是撑着头靠在窗边痴痴地盯着天空不说话。云诀抬脚进去,敲了敲檀木门清声道:“阿翎,来尝尝哥哥做的雪梨汤――”
青翎回过神来,看着云诀端着一个青瓷小碗进来,那碗中则是盛了清清的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汤汁。她看了看那雪梨汤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就语结道:
“哥哥,这是阿阿阿梨?”
云诀飞快地敲了敲她的脑袋,青翎哎哟一声捂住额头,云诀又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道:“甚么阿梨,你莫不成以为我把她给炖了不成?”
又想到那梨花妖,云诀心中也是一叹,她说自己是她的得道恩人,所以要日夜伺候在他身边,以报恩情。可就凭她那一天打碎一个花瓶,两天能把□□烧起来的架势,云诀有时候都觉得,她其实不是来向自己报恩,而是来讨债的才对。
第18章 红豆生南国
青翎接过那青瓷小碗,却也不喝,只将它缓缓放在案几之上,又有些失魂落魄地盯着它叹了一口气。
云诀瞧见妹妹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心中一紧,挑眉问道:“怎么唉声叹气的,莫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吧?同哥哥说一声,哥哥去给你出气。”
青翎摇了摇头,有些踟蹰地开口道:“哥哥,没有人欺负我,只是……只是我想见玄卿罢了。”
云诀眼角一抽,顿时觉得自己的关切之心如流水般哗哗地流走了,他一只手状若伤痛地扶了扶额头,另一只手则是伸出来比划,幽怨地说道:
“想当初你这般高的时候,还整日跟在哥哥身后,要哥哥陪你玩,如今长大了,倒是整天帝君帝君的了。”
青翎哎哟一声,用宽大的锦袖虚遮住了耳边娇声道:“哥哥,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十七遍了!”
云诀端着架子哼了一声,又好奇地瞧了瞧她:“你若想见帝君,直接前往碧落幻境拜访不就是了?如此愁眉苦脸,倒不像你的作风。”
青翎伸出手指在空中摇了摇,一本正经地回他:“哥哥,若是前往碧落幻境做客,最多也只待得了一天,我想在那多留些时日,却是找不着法子。”
云诀顿时咬牙切齿起来,好啊,感情她还想长住在帝君那里。又见青翎仍是一副愁云惨淡万里凝,眉头紧锁苦大仇深的模样,他终究是有些心软了。
罢了,虽然想将妹妹留在身边,但若是妹妹心有愁绪,他也是不愿的。
云诀心中一转,便眯起狭长的眉眼道:“你若是想留在帝君那里,哥哥倒是有个法子,只不过你要答应哥哥,半个月就得回羽族一次。”
青翎眼眸一抬,半是惊喜半是疑惑地说道:“当真?”
云诀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青翎顿时笑意浮在脸上,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哥哥,若是能成,别说半个月,就是每过十天阿翎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云诀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地道:“你啊。”又摆了摆手示意她附耳过来,青翎乖觉地竖起了耳朵,二人就这般窃窃私语起来。
碧落幻境的流云殿,恢弘壮丽又古朴大气,是玄卿每日里处理事务的地方。而他此刻正静静地端坐在殿中央的檀木桌旁,拆阅着天尊等上仙们给他递的信件。
离分捧着一盘烟雾袅袅的淳茶走了上来,又恭敬地说道:“帝君,归墟的掌管仙君前来向您求助,说是镇妖塔底下的亡魂煞气太重,已有镇压不住之势。”
玄卿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吩咐他道:“你同他说,三日之后我便过去。”
离分应了一声,放下茶盘便出去了,心中暗暗赞扬了一番帝君的上神气度,那归墟自古便是阴气满满,亡灵出没的地方,帝君竟然说去就去,由此可见帝君神通之广大,法力之高深了。
他前脚刚刚踏出殿门,两道流光后脚就飘了进来,正是从羽族赶来的云诀与青翎。
玄卿微微抬头,似是没想到他二人会在此时一同前来碧落幻境,又有些诧异地瞧着他二人此刻不同寻常的模样。
只见云诀神情异常地悲痛,怀中抱着似乎在昏睡的青翎,他也顾不得行礼,匆忙向前两步十分凄切地便玄卿叹道:“帝君!救救吾妹,我瞧她这几日心神恍惚,似是得了失心疯!”
躺在云诀怀中装病的青翎忽然就动了动,她偷偷伸出一只手掐了掐云诀,心中呐喊道:什么失心疯?!她哥哥在羽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他当时只说让她装个病,待他前来求求玄卿,玄卿自然就会将她留下照看了。
他没告诉她装的病是失心疯啊!这下她的面子往哪搁?
玄卿顿了顿,挑起眉眼缓缓地说道:“哦?失心疯?”
云诀十分果断地点了点头,眼角往右边一敛,又顺势将青翎往地上一搁,便行礼告辞道:“此病怪异,羽族实在是束手无策,还望帝君救救阿翎,云诀在此感激不尽。”
话才说完,他就挥一挥衣袖洒脱利落地转身踏出了流云殿,那决绝的背影,那果断的转身,似乎地上躺着正“病入膏肓”的小姑娘不是他的妹妹一般。
云诀踏出大殿,招了朵云便飘走了,他回头看了看碧落幻境一眼,心中感慨道:“妹妹啊,哥哥真是尽了毕生之演技来帮你了,剩下的还得靠你自己啊。”
而此时此刻,流云殿中的空气有些安静,青翎躺在凉凉的地板上,感受着和煦的穿堂风,不知道是该开口还是该闭嘴。
玄卿缓缓走到她身边,又默默低头瞧了她一眼,便有些好笑的开口道:“还要装到甚么时候?”
白玉石做的地板可是凉得很。
青翎见装不下去了,只得翻身起来,一把抱住玄卿的衣摆,拿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