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儿,便悠悠将那摞信纸抽出来,很是有耐心地一封一封阅读起来。信上的字比起中午来显得更加丑了,歪歪斜斜的,却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从今夜月亮很圆写到诗词歌赋、星辰大海。
玄卿微微勾着嘴角将这几大篇“废话”看完,眼中渐渐涌起点点柔和。痴儿,他赠她花瓣的意义是让她好好习舞,她给理解成什么了?真是满脑子的……
罢了――这样也很好,就这般走下去,就很好。
繁星闪闪,似乎在诉说着轻快的心底事,碧落幻境的夜也不再太过孤寂了。
时光飞逝,殷?W花依旧盛开。
自青翎给玄卿写信那日起已足足过了五日,而今日正是青翎与朱砂约定好了比舞的日子。比试的地点就定在羽族中心的高台之上,这日,凉风习习,吹的青翎绯色的长袖纷飞满天,她立在石台上,和善地看着一裙红衣的朱砂。
朱砂抿了抿唇,不得不说,青翎确实十分好看,好看到连她这个对立的人都对她生不出恶意,她撇开目光,假装镇定地道:“我让你,你先来。”
青翎瞧着她有些孩子气的举动,也不介意,轻轻捏了个诀便盈盈舞动起来,她的一步一顿皆优雅飘逸,一举一动都灵动勾人,莲步十分精确地踏在鼓点上,一双灿灿的星眸染上笑意点点,让人心生沉醉之意。
风吹动她的长发,那双眼睛突然就深深地刻在了朱砂心里,她全程一言不发,抿着嘴直直地看完了这一曲舞蹈。她是有些自负的,只因打小便金尊玉贵地长大,又长得甚是好看,在青翎未曾归族之前,她一直都是羽族之中最受人追捧的仙姬。可自从青翎回来以后,族中大半的目光瞬间就移到了青翎身上,甚至连神女的位置也自然而然地给了她。
她想,自己或许是愤愤不平的,所以才会执意要去青翎同台比舞,一争胜负。可现在她却觉得,那些事情都不甚重要了。
一曲舞毕,青翎扬起脸笑着对朱砂说道:“小孔雀,该你了。”
朱砂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忽然,她别开头哼了一声,一脸高高在上地神情道:“我不想比了,祭神朝会的神女就由你来当吧。”
青翎被惊得差点跌落在地,那一刻,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听觉,便重复了一遍道:“你说你不比了?!”
朱砂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青翎忽然就颤抖着将手举起来,心中涌起阵阵想要上去将她掐住的冲动,她不比了,那她这些日子受得苦岂不白受了?!她流过的汗,跌过的跤……都化成了泡沫。
看到青翎有些古怪的面色以及那双举起的双手,朱砂忽然就退了一步,忍住心里些许的惊慌道:“怎么,我让着你还不好吗?你这是什么神情!真是不懂得感恩。”
青翎深深地闭上了双眼,心里不住地劝说自己道:“这只是个娇气的小姑娘,不是昆仑那些凶悍的神兽,阿弥陀佛,宽宏大度、宽宏大度。”
良久,青翎才睁开了眼睛,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她看了看一脸戒备环住双臂的朱砂,忽然就心软了,又拍了拍她的头道:“是是是,我们的小孔雀说什么都对。”
朱砂没有回她,却也没有再拍掉她的手,只默默地扭过了头。
第16章 星沉夜将至
十余天后,便是羽族的祭神朝会盛宴,因羽族地位甚高,前仙主凤九天更是仙魔之战中扭转乾坤的人物,故而三界之中各个有势力的仙族皆派了使者前来赴宴。
一大早,便有各路仙家的流云不断从羽族上空划过,羽族的灵山山脉间处处筑起高台,仙气缭绕,很是热闹。
天族来的是恒玉,他这两百年间不断地为天尊做事,又心思缜密,井井有条,渐渐也取得了天尊的宠信与看重,故而此次才会派他前来参加这般重要的宴会。
西海来的则是太子殿下炎休,按理说,以那炎休的脾气自然是不会来赴这些繁琐的宴会,只是他父君西海龙王此次不知为何非得逼着他来,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得惹那帝姬青翎。
炎休哼了一声,不惹那小丫头?怎么可能,两百年前就是因为她自己才足足被父君关了一个月!
恒玉与炎休立在羽族上空的云间,炎休摆了摆宽大的暗红衣袖,侧头向下探去,只一眼便瞧见了在人群之中的青翎,她一身皎皎流光溢彩的羽衣,眉目清丽,站在高高筑起的楼台之上,身边还拥了一群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只是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时不时地偏头望人群中看去。
炎休驾着祥云堪堪降落在地,便十分傲气凌神地朝着青翎大喊一句:“小丫头!两百年不见了,上次的架我们还胜负未定呢!”
少年少女们被他这一声大喊惊得退了退,纷纷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站在他身边的恒玉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青翎冷不丁被吼了一句,下意识地就向那炎休望去,她来回扫视了几眼炎休,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假装一脸迷茫的问道:“这位仙君,您是哪位?”
炎休当即僵在那里,这破丫头竟然不记得他了?还问他是哪位,他就是那位两百年前被她害得足足吃了一个月禁闭的倒霉蛋!炎休气极,一时间就要向前与她理论,恒玉却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又十分温润地行了一礼笑道:
“这位乃是西海太子殿下炎休,在下则是天族恒玉,特此前来赴宴。”
他仪态翩翩,声音如清石般清澈动听,又是天族尊贵的血脉,一下子就引得一众少女们目含桃花,窃窃私语起来。
青翎其实早就认出了他二人,只因她的记性确实是很好,假装不记得,不过是为了捉弄捉弄那炎休罢了,见恒玉拿一双如玉泉般的眼睛笑着看她,青翎也抚了抚袖子回礼道:“原来是恒玉仙君。”
却偏偏将那炎休给落下――炎休冷哼一声,凉凉地冲青翎开口道:“两百年了,你还是这般不讨喜。”
青翎气得牙痒痒,也不再装了,只切切地回他:“我不讨喜,你还来羽族作甚,自找没趣。”
炎休撇了撇嘴,还不是因为他父君的命令,想到这里,他却不知为何又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他虽然不能明面上违抗父君的命令,可暗地里做些什么,只怕父君也管不着。
炎休十分艰难地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又对青翎说道:“小丫头,我可是给你备了礼物才来的。”
这话说完,青翎十分细致地瞧见恒玉仙君暗暗将脚步往后挪了挪,她心中一顿,凭着敏锐的直觉,瞬间就远离那炎休退了一步。
炎休从袖中掏出一个芥子玉佩来,这芥子玉佩乃是仙家存储物件的法器,外表玲珑小巧,实则里面空间辽阔,上等的芥子玉佩更是可存下一方天地。
炎休往那玉佩中注入一道灵力,下一刻,青翎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巨响,脚下的青石板被震得不住的晃动,一片蔼蔼的尘土掀地而起,呛得众人纷纷咳嗽起来。
待尘土飞尽之时,人群中却是传来一阵又一阵低呼声。青翎将遮在眼前的袖子移开,向那尘土飞扬的地方望去,只见那处立着一个巨大巍峨的透明仙罩,仙罩里灌满了湛蓝的海水,而水中,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海鲨正不住的游动。
那海鲨身形大概有几十个青翎这般大,蓦然间,它那血红似铜铃般的双目就这般直直地与青翎对视上了。
青翎嘴角抽了抽,十分难受地闭上了双眼,想要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炎休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又喋喋不休地响起:“这是本殿下送你的宠物,可还行?”
你见过能吃人的宠物吗?
青翎恨恨地睁开眼睛,那海鲨似乎有些暴躁,不住地用庞大的身躯碰撞着那层薄薄的仙罩,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惊得一群娇嫩的少女们纷纷慌乱往后退。
炎休得意地笑了笑,青翎瞥了他一眼,便上前两步走到仙罩旁边,她伸出一双玉手搭在上面,抬起眼睛与那海鲨近距离地对视了一眼。
她眼中有暗芒闪过,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压迫之感,划出一道玄奥的阵法,那海鲨瞬间就闭上了它那血盆大口,十分安静地停了下来。青翎满意地叹了一声,才和善地对它说道:“嗯――不错,以后便叫你小乖吧。”
炎休疑惑递看了那安分下来的海鲨一眼,不知道这小丫头对它做了些什么,又听得她给它取了个名字,便插嘴道:“乖张的乖?倒也还行。”
青翎扬起个淡淡的笑容:“不,是乖巧的乖。”
炎休不再说话了,扯了扯嘴角便别开了目光。心中暗暗编排这海鲨起来:本想拿它吓一吓这小丫头,谁知它这般不争气,真是丢他们西海的面子。少女们见这海鲨安静了下来,便又涌起兴趣,结成群围在炎休身边,叽叽喳喳地向他问着这海鲨的事情。
炎休虽然不耐烦,可也拿这些姑娘家没办法,只得板着脸一句一句地应着她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