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惟洲移开目光望向别处,冷冷说道:“我还当你有什么好话。”
方云漪一手拉着元虹,一手伸过去,轻轻扯了扯严惟洲的袖子,低低笑道:“人族妖族该当携手联盟、互帮互助呀,你可得待我好些,好不好我就不睬你了。”
严惟洲反问道:“是吗?”
方云漪说道:“你不信吗?我可不”
赵璋仪微微偏过头,低声叱道:“云儿,你这张嘴是不是闲得慌?能不能少说两句?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面,叽里咕噜说个没完没了。”
闵莲君忍不住道:“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赵璋仪瞪着眼说道:“你”转向方云漪说道:“你到底能不能管住你的人?”
方云漪小声说道:“他是我哥哥,只有他来管我的。”
赵璋仪在身后一甩袖子,板着面孔不再言语。
方云漪冲闵莲君吐了吐舌头,笑吟吟闭上了嘴。
赵璋仪咳嗽一声,朗声道:“四大宗主今日劳师动众把龙珠剑带来,不知有何用意?不是为了给大家伙儿开开眼界罢?”
四大宗主并排走到大殿中央,周永道拿起龙珠剑,高举过顶,神色悲愤痛惜,大声说道:“屠龙圣仙本是咱们中原侠义道一流人物,他武功绝顶、人品端重,这些年来把华虚门整顿得井井有条,好生兴旺。他不光是为我华虚门殚精竭虑,更是心系天下苍生。当年人妖大战曾立下赫赫战功,成名十八载来,不知行过多少仁善好事,江湖中人人有目共睹,那也不是我们自吹自擂。”
群豪纷纷点头,宝济方丈说道:“阿弥陀佛,屠龙圣仙虽然冷口冷面,与我法叶寺来往不多,但我等幽居佛寺,也听到过不少他行侠仗义的事迹。他虽然身堕魔道,但为人处世,可不负了一个仙字。”
周永道说道:“方丈所言甚是,可惜天不佑好人,严圣仙这一生给龙族害得好苦!当年妖族假称结盟、欺瞒世人,幸得老严掌门夫妇识破奸计,与那龙皇帝斗了个玉石俱焚。严圣仙虽然杀了龙帝、得报大仇,但他被害得父母双亡,自己更是染上魔气,而后闹得身败名裂,大好前途为之所累,溯其源头,可不都是龙族造的孽吗?龙族为祸世人,那是何等惨烈歹毒,从惟洲身上就可见一斑。”
方云漪听他说得不好,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
元虹心想:“华虚门这是要挑动群雄愤慨之情,接着再号召群雄一致对付妖族,那就水到渠成了。”
殿中群雄都望向那柄龙珠剑,虽然他们未必与严惟洲有什么交情,从前更是羡妒者多于尊敬者,但思及他身世之惨,设身处地而想之,不禁心有戚戚然。
周永道接着说道:“我们今日抬出龙珠剑来,就是为了警示诸位同道,惟洲那等天纵英才,都被龙族害成那般凄惨,何况别人呢?试问十八年前,咱们中间有多少人曾经与妖族血战,又有多少人的师长门人、亲朋好友命丧妖族之手?咱们千辛万苦才打到紫霄天灭了龙族,好不容易挣来这十八年太平清净,可是竟然有人稀里糊涂,把龙族太子的小命给救了下来。常言道斩草不除根,祸患依旧生,如今那龙太子已经成年,昨日他化作龙形大摇大摆飞到妆台山来,丝毫不把中原群雄放在眼里,敢问他有何贵干?难道是来游山玩水耍子的吗?”
群雄议论道:“那白龙定然不安好心,他必是听说我们集结于此,不知安排了什么毒计要来报仇雪恨呢。”“只怕妖族已经潜伏在我们中间了!”“那白龙不来就好,只要他敢现身,咱们就跟他拼了这条命,至死也不能堕了中原侠义道的威风。”
周永道见群雄附和之人极多,心中甚是宽慰,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昔年龙族之祸,眼看着今日即将重演,咱们岂能放任自流?趁着天下英雄齐聚一堂,我华虚门就要斗胆号召,中原各大门派应当结为同盟,齐心协力诛杀龙太子,为屠龙圣仙报仇!为无数命丧妖族的武林同道报仇!”
此言一出,群雄慷慨激昂,一齐高声附和。华虚门中更不知是哪个弟子,突然起头喊道:“杀妖女,诛毒龙,灭妖族!”这个声音一传十、十传百,如浪潮迅速蔓延开来,须臾间大殿中十之七八都大喊道:“杀妖女,诛毒龙,灭妖族!”……
宝济方丈忙用力摇手,喊道:“诸位英雄且慢着急!难道大家要在小寺大雄宝殿中处决方夫人,在我佛金身面前来个人头落地、血溅三尺?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此事该当从长计议啊!”
然而群情激奋,难以抑制,宝济方丈一人的声音淹没在浪潮之中,急得他满头大汗,法叶寺群僧不知所措,都不知如何是好。
赵龄希身处这惊涛骇浪般的呼喊声中,饶是性格刚强,也不禁悚然一惊,右手紧紧握着意仙剑,心想:“真到了至急关头,我当横剑自刎,不能叫亲友为难,更不能叫这些人戮辱于我。”
四大宗主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周永道正要开口再说下去,忽然大殿中响起一个英朗声音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这人说话时运起了上乘内功,嗓音中气雄浑,一下子越过了群雄呼喊,平平稳稳传入千百人的耳中,难得是他的声音听来悦耳至极,轻松自在,毫无半分声嘶力竭之感,足见功力高强,浑若天成。
众人吃了一惊,都想:“这是哪一路高手说话了?”转头望将过去,只见极乐寺中走出一名混血僧人,正是东迦罗。
东迦罗不紧不慢走到四大宗主之前,一手持着黄金禅杖,一手竖在胸前,先向四方行了个礼,然后微笑道:“诸位武林同道,请听贫僧一言。”
陶应盛说道:“不知东禅师有何高见?”
神女宫那姓花的副宫主名叫花光玉,忽然说道:“听闻极乐寺近来与朝天教打得火热,东禅师还差点做了赵教主的乘龙快婿,眼下见他丈母娘处境凶险,他一定是说情来的。”
朝天教与极乐寺联姻不成,于双方面子都颇为尴尬,因此这件事在江湖中鲜有人知。花光玉这么一说,群雄情不自禁“喔”了一声,均想:“原来朝天教和极乐寺还有这一层前缘在。”
神女宫另一个姓乔的副宫主叫乔宝英,说道:“也说不准东禅师心怀众生,看着大家伙儿不知该如何对付龙族才好,他要来为咱们指点迷津呢。”
群雄之中颇有些熟知江湖情势的前辈长者,见状都在心中暗暗好笑。
原来那花光玉是柳润颜的同门师姐,这对师姐妹当年并列神女宫双娇,号称是“光润玉颜,华容婀娜”。
但花光玉的武功比之师妹稍逊一筹,又不如师妹机惠聪敏,后来她们的师父就把宫主之位传给了柳润颜。花光玉深以为恨,这些年来一直愤愤不平。
及至柳润颜被邢世柔毁去武功,形同废人。宫中诸位尊长计较下来,这才让花光玉做上了副宫主,她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可柳润颜不肯放开手中权柄,很快扶持了自己的大弟子乔宝英也做了副宫主。这下子神女宫分为两大派系,一众高手争权夺位,内斗得十分激烈。
所以,乔宝英虽然也十分不喜极乐寺,但不愿当众附和花光玉,反而为极乐寺出面说话。
花光玉笑了笑,说道:“乔师侄倒是好性儿。”
乔宝英哼了一声,说道:“晚辈哪里比得上花师伯见事明白。”
东迦罗微微一笑,朗声道:“眼前这么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事关中原武林运数前途,贫僧不得不出来振臂高呼,此事却与贫僧的姻缘私事无关。周宗主方才言道,昔日龙祸惨烈,此话确实不错,但当年人族大获全胜,紫霄天从此陨落,龙族被杀得只剩下一个孤儿,所有血海深仇都已了结。如今时移世易,早已不是当年的情形。大家伙儿又何必闻龙色变,闹得人人自危?”
群雄登时哑然,有的头脑冷静了下来,有的心下不以为然,有的则不耐烦起来,心想:“这和尚啰里八嗦,好生烦人。”但碍于极乐寺的势力,一时不敢反驳东迦罗。
东迦罗顿了顿,接着说道:“贫僧前些日子去妖族地界走了一遭,探知了不少内情,委实不敢自秘,今日就说给诸位分晓。实则当年紫霄天隐匿太子身份,将他托付给人族抚养,就是希望他从此平淡一生,再也不要掺和到这些仇杀争斗之中。后来龙太子暴露身份,那是谁也意想不到的意外。
“那龙太子方云漪自幼生长在中原,受到人族风化熏陶,性子十分温良单纯。他绝对无心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更不会念念不忘父辈仇怨。所谓武林大祸即将到来,当真是杞人忧天了。佛祖在上,贫僧就敢为他作这个保。”
群雄一听此言,不免露出疑色,低声议论起来。陶应盛沉吟片刻,说道:“小人难度君子之量,君子也难度小人之毒。东禅师所言颇有慈悲胸怀,却不知你如何探得这许多内情?该不会是被龙太子蒙骗了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比武夺魁
东迦罗说道:“陶宗主这话,倒像是把贫僧当作三岁小孩了。贫僧自信这一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退一万步说,就算龙太子当真是那满怀仇恨、阴险毒辣之人,紫霄天龙族早已烟消云散,龙太子一个少年郎,又能拿什么来倾覆中原?”
陶应盛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东禅师既然去妖族地界探知了许多内情,又怎么会不知道?龙太子先后把哮月城狼族、小龙山蛇族都收入麾下。那香兰郡狐族听说与狼蛇二族起了什么冲突,如今态度不明,然则三大贵族,龙太子已得其二。”
元虹心里忽起疑窦:“这姓陶的身处水月湖,如何得知这许多妖族纠葛?若是道听途说、口耳相传,那武威关之变在前,时隔较远,中原人修当能听闻,但无涯盟之乱在后,狼蛇二族随后开拔前往哮月城,狐族残兵则逃往西域,这消息又是谁传到中原去了?难道是狐族有意传播?”
东迦罗朗声道:“当年妖族鼎盛之时,尚且败于人族,如今龙太子靠这三分之二的势力,再图征服中原,只怕更加不易。妖族又不是傻子,岂能这点算术都计较不来?明知得不偿失,难道龙太子还会飞蛾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