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魔气消耗太多,才走出一步,脑中就是一阵晕眩,小山般的高壮身躯摇晃了几下,不得不伸手扶住额头,停在原地急促喘息。

方云漪听着周围打打杀杀的吵闹声音,自己的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从手到脚都不听自己使唤,从未如此陌生,但又从未如此熟悉……急得游目四顾,喊道:“我、我这是怎么了?我身上好奇怪……虹哥、陵哥!”

他放声大喊万俟兄弟,连嗓门都比从前高亢嘹亮了许多。

乌云滚滚,狂风大作,夜空中轰隆隆炸开一道震天撼地的惊雷,场中众人厮杀正酣,闻声都是精神一震,骇然不知所以。

接着几道闪电划破无尽长夜,一瞬间苍白电光照亮了天地间万里河山,随即又陷入无边无际的沉沉黑暗,风云变幻诡谲,天象骇异可怖。

元虹等人这才瞧见祭坛上的惊人变化,一个个都看得呆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真的是龙太子!”

严惟洲直直盯着方云漪,脸色阴晴不定,胸口不住起伏。

靖太昌稍作歇息,又强撑着持刀靠近祭坛。

严惟洲薄唇一抿,挺起长剑荡开面前几个魔修,飞身直刺过去,喝道:“滚开!”

黄泉娘子轻飘飘挥起银链本命灯,嗖的一声撞开严惟洲的剑尖。

严惟洲反手一剑削向银链,黄泉娘子纵臂一抡,本命灯于千钧一发之际躲了开去。

只听铮铮两声响,裴雪红的铁梅枝接过了严惟洲的长剑。

两人转瞬间就拆了十数招,黄泉娘子伺机再上,又变成双魔联手迎战严惟洲的局面。

靖太昌摇摇晃晃走到祭坛边,满头冷汗,额头青筋根根鼓起,绿油油的两眼散逸出丝丝漆黑魔气。

方云漪瞧得害怕,说道:“你找面镜子照照你自己罢,你现在这样子可真是混世魔王。黑豹族祖祖辈辈在天之灵看见你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难道不伤心吗?”

靖太昌伸手撑住祭坛,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喃喃说道:“只要你的祖祖辈辈在天之灵为你伤心,我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他自己也是第一次下混元魔王咒,没料到第一步炼化就会耗费如此之多,一边重新运功凝气,一边斜眼看向周围战况。

不远处,东迦罗正率领着六僧,奋力攻打群魔的护卫圈子。

更近一些的地方,邢世柔正在独战元虹。

元虹门户严谨,进退有度,不给邢世柔的浮屠吸魂功半分可乘之机。重陵在旁不断放箭,逼退伺机偷袭的宵小魔修。

邢世柔连攻几次,都被元虹密不透风挡了回来,又想着到手的四只鸭子全都飞走了,不免心中焦躁,渐渐落了下风。

而在篝火近旁,则是严惟洲独占两大香主。裴、黄二魔配合敏捷,攻守得当,但是他俩忌惮严惟洲的厉害,一旦与严惟洲交手超过数十招,便立换另一个人顶上。

严惟洲招式狠辣迅捷,闪电般的剑光亮堂堂连成一片。二魔的手脚越来越感到束缚,但在盟主面前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裴雪红忽然叫道:“屠龙圣仙,上次在梨花山你就护着这小子,这次你又来救他,难道你忘了当年龙皇帝如何害死了你的老子娘?”

严惟洲不为所动,呼的一剑劈向裴雪红的头顶,说道:“我父母的血仇,我十八年前已经报过了。”

裴雪红连忙斜身避开,说道:“你要是真的以为冤有头债有主,不必父债子还,那你当初为何把这小子掳到水月湖?岂不是自相矛盾?”

黄泉娘子说道:“不错,大家都知道龙族孽种断断不能留存于世。屠龙圣仙见事明白,你第一个发觉这小子是真真正正的龙族后裔,我们还都要感谢你呢!”

裴雪红跟着说道:“屠龙圣仙识破了这个龙族孽种,明明立下大功,可是那一夜在水月湖,朝天教那帮人却颠倒是非黑白,反过来将了你一军,逼得华虚门革除了你的掌门之位,害得你在江湖上再也抬不起头来,难道你就没有半分记恨?”

严惟洲微露愠色,喝道:“啰嗦什么?要打就打,你们是靠嘴皮子比武的么?”

他想:“我那时捉走他,是因为我不能眼见龙族后裔再度作乱天下。但后来我明白了,他不是那样的人……我被逐出水月湖,是因为我自己染上魔气,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这些魔头夹缠不清,胡说一气,极是可憎。”

严惟洲侧身避开本命灯一记飞锤,长剑夹着劲风刺向黄泉娘子。

裴雪红的铁梅枝横掠拦截,不断从旁骚扰,口中说道:“屠龙圣仙,你归根到底还是好人,好人的心思太容易猜了。你肯定是看这小子单纯年幼,你就对他动了恻隐之心,对不对?”

严惟洲反手一掌拍开铁梅枝,黄泉娘子借机躲到旁边,本命灯三人中间荡来荡去,虚实变幻,夹攻夹守。

她高声喊道:“严圣仙,你也不想一想,他从前单纯无辜,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现在他知道自己是天之骄子,知道千千万万妖修都得对他俯首称臣,还知道你是他的杀父仇人!他还能像从前一样待你吗?就算你救过他的性命,嘻嘻,只怕也是恩恩怨怨,永远不能解脱。”

严惟洲咬紧牙关,手中长剑胜雪,寒芒不住吞吐。二魔连忙纵跃闪避,三件兵器撞得砰砰作响。

方云漪躺在祭坛上听到他们说话,又是彷徨无措,又是着急分辨,忙道:“圣仙大人,你不要听他们挑拨离间,我就是我自己啊。那天在梨花坞,我对我娘亲是如何说来?”

严惟洲闻言一想,方云漪曾对赵龄希亲口说过:“你就是我娘,爹爹就是我爹爹,我们就是一家三口啊。”

其实,他不是早就做了选择么?在他心里,他并不愿做那个背负深仇大恨的末代太子,只愿做梨花树下无忧无虑的平凡少年。

靖太昌运功片刻,深吸一口气,体内魔气再度充盈流转。

他口里徐徐诵念法诀,一手高举短刀,一手在方云漪身上来回摩挲,找寻方云漪身上内力最稀薄的地方,那就是下刀种符之处了。

众人见状,都是心急火燎。万俟兄弟略一分神,邢世柔趁机飘向侧边,飞起一爪,紧紧扣住一名极乐寺弟子的脖颈。

那弟子大叫一声,全身内力轰然外泄,手脚抽搐软倒。眨眼间,邢世柔就吸干了那弟子的全身内力。那弟子断气而亡,死不瞑目。

东迦罗大怒,说道:“你敢在我面前用这邪功害人!”猛的挥舞禅杖,狠狠击向邢世柔头顶。

邢世柔补足内力之后,精神一振,笑道:“大和尚的火气怎么恁大?”一把提起那弟子的遗体,巧妙地挡在自己前面。

于是东迦罗这一杖就击中了那遗体的头颅,血浆淋漓而下。

邢世柔纵声长笑,随手抛开尸体,又飘身飞向人群之中。

东迦罗快步追上,禅杖金光纵横飞舞,力度刚猛无俦,连连攻向邢世柔。

邢世柔六只银镯上下乱颤,左劈右挡拆解东迦罗的杖法。

东迦罗的招式刚柔并济,妙到毫巅,邢世柔心生一计,忽然又声东击西抓来一名弟子,先不忙着立即吸干内力,而是飞指点了此人周身穴道,然后将他当成人肉盾牌挡在身前。

东迦罗投鼠忌器,这一来出招就大受束缚,难以施展开来。邢世柔架着那弟子蹿高伏低,占尽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