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这其中林蓁最美,行止最邪行。

再违世异俗的女子,总要拿块遮羞布虚虚实实掩着,或者茶水不小心洒在方怀简身上,或者踩到石子不慎崴脚,或者多带了什么物什顺手送给方怀简解困,不一而足,再有胆大当面递情诗抒发爱意的,也是说完就羞着脸跑走。

林蓁是第一个没说上三句话就直接上手的女子,脸不红心不跳,眼神澄澈。

她面上柔柔弱弱女孩儿,握住自己手腕的劲道却大得惊人,这会儿方怀简手腕上竟有痛意,见她没有放手的意思,两人对峙的片刻,在这和煦暮春的潭边方怀简后背居然出了汗,一滴汗珠顺着他的脊背缓缓流向他的腰身,那轨迹他清晰可辨。

方怀简是读书人,做不来触碰林蓁拉开她的举动,他看向时姝,投以求助的目光。

林蓁目注心凝,此刻再次温软开口:“后日,后日我来找你?”

“后日”。

不知怎的方怀简声音有些弱音,时姝没听出来他到底是肯定还是疑问。

但林蓁顺着他的话应道:“嗯,后日,君无戏言”,不过她仍未放手。

林蓁不想放,她实实在在抓住了飞飞,感受着他肌肤的温热,脉搏的激荡,他俩靠得那样近,她真实体味着他和她之间的牵绊,甚至能闻到他的气息。他的气息和以前不一样,带着这个时空文人身上的淡淡熏香,但她一如前世很喜欢。

如果可以,她希望两人的手可以一直这样牵下去。

“姝儿”,时彦唤时姝,眼神示意。

时姝挨近林蓁一步,手指轻搭在林蓁手背上,温声劝道:“我二哥还拿着刀,别惊着夫人们”。

林蓁叮咛方怀简:“别躲我”。

方怀简没看她,垂首点头,只想她快点放开。

“方二哥应允了便不会反悔,让他们走罢”,时姝的手指轻轻扒拉着林蓁的手。

林蓁终是放开了手,她无限渴望和飞飞贴贴,可也知道不可能在这里。

手松开的一瞬,方怀简如释重负,逃似的跟着时家两兄弟迈进月洞门,闪身绿荫中。

林蓁站在月洞门边,看着方怀简身形消逝才转身。

时姝和她一齐回转,迎面不由自主抽了一口凉气。水榭边游廊上站着一众贵妇,各个瞪大眼睛看着月洞门这边,尤其是自己母亲谢夫人,站在最前面,目光如炬。

“她们”,时姝的脸泛起红晕,“不会看到了吧?”

林蓁看向游廊上众人,谢夫人没再停驻脚步,带领众夫人走向正对着水榭的看台,离她俩越来越近,嫡母陈氏脸色明显不好。

林蓁情绪没什么波动,有什么关系呢,她找到了飞飞,以后和飞飞在一起,什么都不再畏惧和担心。

她没有回应,只轻轻拉了拉时姝衣袖,两人亦往水边看台走。

时姝犹豫了半晌,终是问道:“以前和方二哥很熟吗?”

许多女子爱慕方怀简,会找各种借口接近他,时姝没有怀疑过林蓁的哀伤,但刚才情形实在是

“认识,认识很久很熟”,林蓁答得丝滑,没有丝毫犹豫,“你说得对,我会让他想起来的”。

时姝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下大大松了一口气,她不觉林蓁伪装,可她真害怕自己的善心结为恶果,最终被众人追着骂。

两人快步到水边看台,她俩本就长得拔尖儿穿得又是鲜艳颜色,刚刚月洞门那儿还有三个高头大马年轻公子,发生了什么生生撞进漫步过来准备看百戏的众女眷眼里。

各种状若无意的目光便在两个姑娘身上飘来荡去,林蓁突然想到一件要紧事,她看向时姝,语气中有些不安。

“方怀简,他没家室吧?”

第4章 第 4 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坐在角落绣墩想着心思,林蓁看似专注看着百戏,不过一个躯壳搁在这儿。

知晓方怀简和自己一样尚未定亲,林蓁如同吃了定心丸,在彼此毫无负累时老天让两人重逢,他俩重新在一起就是天注定。

周遭不断冒出粉红泡泡,在自己粉红世界里,和飞飞做什么都开心,心中浸在旖旎柔情满心欢愉,脸上神色亦透出不自知的粉彩。

唯一担心的是飞飞没有过去记忆,但林蓁并不焦虑。她出生时亦无穿越前的印记,在开始记事的稚子年纪,有一次掉进家中池塘,被捞起后高烧了好些日子,就是在那段时间另一个时空记忆云起水涌,不可抑制从此占满心头。

时至今日谁也说不清那日她如何掉进池塘,自小照顾她的云娘怀疑嫡母陈氏使坏,但时日遥远无从追究,林蓁内心倒觉得是件好事,更不以为意。

林蓁暗暗思索如何唤醒方怀简沉睡的记忆。

陈氏盯着水榭上戏台脸色铁青,众人看到月洞门前拉扯后,杜夫人便回避她的目光,这倒是其次,陈氏本没多在意林蓁亲事如何,可看到未来亲家户部侍郎夫人那闪烁疑惑目光,想到自己在众位贵妇面前亲口说出“林蓁自小记在我名下抚养”,陈氏心里恨得怄血。

“我儿不是他小叔,无法望其项背,你知道的,爱慕他小叔的女子如过江之鲫,主动拉扯纲常扫地的女子亦不鲜见,我婆母为眼花缭乱而烦恼,我恰是相反”。

一女子高声阔论落入陈氏耳里,陈氏瞥了一眼,说话者是方怀简大嫂朱氏,论年纪她比毅勇侯夫人谢氏小不了几岁,大儿子亦到了议亲年纪。

朱氏故意为之。她来之前婆母嘱托了她,留心几位婆母心仪的姑娘,和她们套套近乎,她自己还想为儿子相看几位。可月洞门事件后,那些本对她亲近的姑娘们突然便端着了,朱氏怎能不气!一切和她小叔方怀简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受害者,却无辜风评急坠,连累自己儿子亦不讨喜。

此刻陈氏恨自己不是个聋子,想到只要和林蓁走近一些,就是粪坑里丢石头溅出事,心中恨恼气憋得胸口疼。

压抑着脾性终于挨到宴席散场,一坐进马车还未离开毅勇侯府内院,陈氏压低声音质问林蓁。

“不满意亲事可以和家中长辈说,不用来的,今日这般你到底何意?”

林蓁垂首不言,她必是要嫁方怀简的,但这事不必和嫡母陈氏说,陈氏在英国公府里说不上话,便是在自己房中,也是父亲说了算。

自己都怄成这样了,林蓁温吞水般还不搭话,陈氏气得倒仰,她怒道:“你故意的,对不对?!”

“你看不上这桩亲事也要来,就是存心到这儿来损人不利己,要搅黄你妹妹亲事,要看我丢脸!”

林蓁埋着头,仍是不搭话。

马车驶出毅勇侯府,陈氏不再压抑性情,看着林蓁这般德性,忍不住推搡她的肩膀,边推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