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衣襟细看,确如时彦所说,林蓁心里顿时生出一股躁火,带着火气质问:“你那些人比水寇还穷凶极恶,那些女孩儿真被他们掳走了?”
“要不被萧忱查出,自然得扮得真一些,那些女孩儿上岸后会找机会让她们逃走。”
时彦说得滴水不漏,可林蓁越想越气,皱着眉气势汹汹道:“有你这样救人的吗?我要不会水,昨日是我祭日!”
她绷直身体等着时彦和她解释,时彦却倏地挨近她,将她搂在了怀中。
林蓁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察觉到微不可察的轻颤。
她本能地想推开他,手抵在他的胸口,被他胸膛的起伏带得一动一动的,灼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衫袍烧得她指尖颤抖,她竟然使不出劲儿。
温热呼吸在她耳畔拂过:“对不起,蓁蓁,是我疏忽。”
当他捞起她冰冷软绵绵的身体时,从未有过的无以复加的慌乱恐惧后悔……吞噬了他的心,他疯狂按压她的胸口,为她人工呼吸,无法想象无法接受她在他的面前会变成僵硬的躯体。
直到她微微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水,他才浑身瘫软地倒在她的身边,旋即抱紧她,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搂在一起,脸上淌着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那时的林蓁是无意识的,可却知道回应他的动作,抓攥着他的胳膊不放,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时彦声音脆弱,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林蓁从未见过他这般,即使曾经他低声下气求她也未如此,像受伤的小狗无助地露出肚皮上的伤口,暴露出最脆弱的部分。
林蓁想骂他的,可突然看他如此,骂人的词忘得一干二净,想想他应该也折腾了一夜未曾休息,心里气性消了大半。
林蓁岔开话题:“你放开我,让我胸口疼了。”
时彦忙松开她,问还有哪里不舒服,林蓁细细感觉了一番,应该是时彦按压过度所致,回道没什么了,又继续追问马车要去哪里。
“去长沙县”,时彦解释,“白莲教骚乱蔓延到好几个州,现在潭州诸位官员都被派到下面各县乡,与当地县令一起对付白莲教,我被派往长沙县。”
时彦详细讲了林蓁离开潭州后的各种变化。
他的长随长庚一直暗中跟随萧忱三人,可完全没想到萧忱会跑到洞庭湖上锁人,找熟悉洞庭湖的船夫寻找画舫耽误了时间,不然在陆地上时彦早把林蓁扒了出来。
萧忱方怀简在衡州 ,据潭州知府杨大人的消息,白莲教三位护法到了衡州,所以这里是白莲教闹得最凶的地方。杨大人和梅大人呆在与衡州毗邻的湘阳县,坐镇第一战线。
林蓁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刚过了汨罗县,到了湘阴县境内。”
过了湘阴县很快就是长沙县,可林蓁并不想跟随时彦去他的目的地,她也是朝廷命官,不是以时彦夫人身份来潭州的,和他去长沙县算什么事呢。
“我不去长沙县,我回潭州找梅大人。”
即便不考虑萧忱,时彦也不希望林蓁回潭州,潭州现在几乎是座空城,府衙的大人们都亲临第一线作战,潭州的郡兵被都尉们带着分散到各处抵御,到了潭州无人能保证林蓁安全,何况路上还时不时有闹事教众作乱。
林蓁根本听不见时彦意见,她反驳道:“我没想回潭州城,我想去找梅大人,她是我的上峰也是女子,她能做到的我有什么做不到?”
车厢里的争吵声渐渐大过雨声,两人各不相让,时彦缓和道:“无论去哪儿,今日我们都会在湘阴县住宿一晚,还有整整一晚时间考虑,这会儿你好好休息。”
天黑前,一行人落脚湘阴县城客栈,时彦坚持和林蓁一间房,刚刚死里逃生,林蓁没在这个事上和他争执。
时彦自觉地将自己的铺盖放在林蓁床前地坪上,和她道了声晚安,闭上眼睡了。
在马车上睡了一天,林蓁有些睡不着,心事儿也多,时彦说的对,可她就是不想听,但如果没有他的帮助,现在闹哄哄情形下她真没胆量独自一人去找梅大人。她想做事,可经过昨夜一遭鬼门关的遭遇,她也惜命。
时彦均匀呼吸声在耳畔响起,林蓁想他睡着了,探出头瞧他。
还是感激他的,没有长庚盯梢,她不知还要在洞庭湖上飘多久,也仍然讨厌他,明明可以向自己交代长庚的事却只字不提,就是救人,自己也是他筹谋安排中的一环死物,从未被当作平等对象,胸口青紫隐痛本完全可以避免。
他竟然没挨自己一句骂,林蓁觉得自己实在好脾气,想打他几下,又担心打醒了他,她撑起上半身目光在房间里转了转,想找个东西让他痛一痛,然东西没寻到,目光再落在他脸上时,时彦大睁着眼睛,看着林蓁。
心思似乎被他看见,林蓁没好气道:“看什么?”
时彦嘴角翘了起来:“看我老婆。”
林蓁顺手拿起自己枕头狠狠砸在时彦脸上,也遮挡住他明亮又赤。裸。裸目光,她气鼓鼓道:“我没有原谅你,从没有!”
第102章 第 102 章 去实现你的抱负
时彦根本没睡着, 他不想林蓁去潭州,除了局势不安全的客观原因,也有自己私心。到了梅大人那里,离萧忱方怀简更近, 说不得哪天林蓁就彻底不搭理自己, 投入方怀简怀抱, 潭州城外那个寺庙前, 林蓁给方怀简拭雨时神态历历在目,她对他有情。
更不论萧忱霸占之心。
察觉林蓁在观察自己时, 时彦纹丝不动,想象着林蓁会宛若当初,偷偷抚触自己,那他也会和曾经一样,搂紧她和她说着软话, 求她别离开。
可等了许久, 林蓁仍然没有动静,时彦忍不住睁开眼时, 等来一个枕头的暴摔。
听到林蓁极不耐烦的话,时彦低哑着嗓音道:“蓁蓁, 我不求你原谅。我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不是求你原谅, 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 就想你也得回报些什么, 不是。
我只是这样做了,心就安了,知道你和萧忱一起,我不放心, 让长庚跟着,我可以知道你的消息,我就很安心,你们在湖中失去消息,我在长沙县寝食难安精神恍惚,立刻就往这边来了。
看着你,我就很安心。如果我有什么想法,我就想你在我身边,也能常常看着我,像以前一样。”
“蓁蓁,别去潭州。”
他的眼睛发着光,那光亮从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溢出,在黑暗中蔓延开来,带着他心底的温度。
林蓁别开眼,不去看他的眼睛。
他天生就会诡辩,林蓁暗想,不愧是商业营销天才舌灿莲花,情绪掌控大师,每每都能把自己想骂他的话生生堵在喉咙里,甚至还不由自主有丝丝怜惜。
但自己已识破他的奇技淫巧。
林蓁一句不吭睡倒在床榻上,拉好被衾背对着时彦,才闷声回道:“除非你把我五花大绑,我一定要去潭州。”
时彦想过陪伴林蓁一起回潭州,可他离开长沙县到洞庭湖畔近半月,本就超出告假时限,晚一两天还能找些理由,去潭州一去一回至少要一周,再回长沙县超出告假时限近半月,现在是防御白莲教关键时间,被别有用心之人揭发,怕是官职不保。
到时别说护着林蓁,自己性命堪危。
看着林蓁背对着自己,时彦坐了起来,一只胳膊倚在床沿边,另一只手缓缓落在了林蓁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