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冷漠地撇过头，注视着李可欣尸体躺着的那?块黑暗。

不过那?都不重要。她想。现在发臭的是你了。

.

视线像是被黏住了。

明明想将视线转开，明明脑海里拼命叫嚣着后退，但四肢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池蔚双手插兜，怔怔地保持着原来的站姿。

塑像漆黑的眼珠缓缓地往中间转了过来，阴毒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到叶楚脸上。少?年姣好的面容苍白寡淡，含着一丝不知是讥嘲还是疲倦的笑意。

下一秒，整座道观开始猛烈摇晃起来。柱子、墙壁、天花板……原本笔直的线条扭曲起成?波浪线。和单纯的地震带来的震动不同，池蔚只觉得视野里的所有事?物都像是化了的果冻，不停地摇摆，四周像是一副色调暗沉的画纸，被浸泡到了水里狠狠地揉搓。而?他们则裹挟在其?中无法抽身。

在这样的摇晃中，池蔚看?到那?柄倒在地上的香炉顺着倾斜的青石地板砖往里面滑去?，倏忽消失在供桌下面。

“……”

他想要抓住香炉，岂料身形一个趔趄，不受控制地朝着供桌那边滑了过去?。

叶楚堪堪站在供桌前，一动不动。

头顶的瓦片哗啦啦地掉落下来，朝着他的头直直地砸过去。池蔚瞳孔一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叶楚裸.露在外的一截纤白的脚踝，往身边一扯。

瓦片掉落到地上，无声地迸裂开来，细小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叶楚被扯过去?，身体没骨头一样软了下来。他的额头砸到池蔚的肋骨，池蔚皱了皱眉，发出一声不明显的闷哼，随即抬起手揽住他就地一滚，躲开了一根横梁。

道观外面狂风怒号，夹杂着树木断裂的嘎吱声。枯枝败叶在扭曲变形的天空中飞舞，冲进不断蠕动着的道观。

那?尊塑像掀起厚厚的嘴唇，发出桀桀的笑声，一条血红色的巨大的长条状的舌头忽地从嘴里伸出来，在空气里搅动着，卷起一根横梁甩了出去?，“哗啦”一声窗户烂了个稀碎。黄薇薇在地上拼命往外爬，被那条舌头卷住腰部，凌空挥舞了一圈，闪电一般收了回?去?，连人带舌头一起消失在黑洞洞的大张的嘴里。

叶楚的视线越过池蔚的肩膀，看?到神像从祭台上跳了下来，在杂乱的道观里缓慢地巡视着。舌头在空气中不断抽动，似乎在辨别?什么。

“别?动。”极轻的声音响在耳边：“它只会攻击动的东西。”

叶楚收回?视线，目光落到池蔚微微翕动的嘴唇上。他的嘴唇很?薄，形状轮廓都十分优美，颜色是浅淡的红。

硕大的“青蛙”在道观里横行，呆滞的两只眼珠时不时转动一下。巨大的波动震荡对它造不成?丝毫的影响，天地间像是成?了一张巨大的蹦床，而?它却能够如履平地。

好几次那?条舌头都从他们头顶甩过，腥臭的气息擦过鼻腔，却只是卷走了风刮进来的枯枝败叶和碎裂的窗框。显然这些并不属于它的食物。

怪物庞大的身躯在地上一跳一跳，带着千钧的重量，每次落地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像是敲在人心?头的死神之钟。地上的石砖裂开一条条缝隙，曲曲折折延伸到两人身边。

叶楚被池蔚拽过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脑袋砸到了池蔚的肋骨，过了会儿才晕乎乎地抬起头。

横梁掉落在身侧不远处，荡起一层尘埃。他被池蔚压在身下，两人睫毛挨擦，彼此之间的距离呼吸可闻。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男人锋利冷漠的眉眼，池蔚身上那?种?始终从容不迫的气场瞬间笼罩住两人。

时间好像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这人一脚踹开底舱的门，然后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弯腰把他从脏污的角落里抱起来。彼时他故意装作身娇体软的模样依偎在这个男人身旁，头一次体会到“安全感”这种?事?物的存在。

少?年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甚明显的轻笑。

池蔚疑惑地抬了抬眉梢，然后忽然侧颊到脖颈的线条一寸寸变得僵硬。叶楚扬起脖颈，就着这个亲密又暧昧的姿势，贴上了他的唇。

池蔚：“……”

他眼底迅速漫出一层明显的怒气，两道浓黑的眉狠狠一折，眉心?蹙起。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要甩开身下的人，但却迫于不远处缓慢移动的怪物而?不能动弹分毫。

少?年动作幅度极小，迅速地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舔，又很?快地抽离开。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那?种?清淡的、像是旧棉布包裹着的茉莉花茶的气息也连同这个一触即分的吻一样，在鼻尖晃荡了一下就再次远离。

两人的唇之间依旧只隔了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近到能看?到彼此唇上淡淡的水光，也眼底倒映出的彼此的影子。

池蔚薄怒难发，脸色自然好看?不到那?里去?。叶楚冲他挑眉笑了笑，少?年眉眼弯弯，一笑起来像只得逞了的小狐狸，又似乎带了点幼稚的挑衅和有恃无恐。

周围的地面还在不停波动，像是大海海面的波涛。两人像是风暴中央的小船，竭力?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池蔚两条手臂稳稳地将两人固定在角落的三角区，尽管他十分想要将蜷缩在他怀里那?个罪魁祸首给丢出去?喂青蛙，但事?实是他不得不依附于这一角落，伺机寻找解决办法。

怪物越靠越近，它移动时带来的震动幅度也越来越强烈。几次颠簸两人的身体都被迫碰撞到一起。几次三番，池蔚不得不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他幽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靠近过来的怪物，浑身的肌肉慢慢地绷紧。森冷的刀光在袖口一闪而?逝。

“一会儿我会在他靠近的时候攻击它的腹部。”池蔚用他抵在两人之间的另一只空闲的手，借着衣物的遮挡在叶楚掌心?一笔一划地写?道。

“你往旁边闪过去?，当心?别?被它抓到。一定要快。”

叶楚没动静，就在池蔚怀疑他有没有听懂的时候，叶楚动了。他极轻微地抬了抬右手手臂，在他掌心?回?道：“像我亲你一样快吗？”

池蔚：“……”

算了。

毁灭吧。

怪物越来越靠近。比正常大小大了几千倍的青蛙让他们有种?自己成?了被等待捕猎的某种?昆虫一般的错觉。

阴沉的道观、缠上身的红纱女鬼……荒诞离奇的画面如同噩梦，他们却不得不在其?中求得一线生?机。而?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一个机会。

震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摇晃，视野的扭曲不再那?么严重。池蔚稍稍用力?，锋利的匕首从袖口处弹了出来。

怪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他硕大的头颅转向两人所在的角落，两只眼珠同时转了过来。

被发现了吗？

池蔚身体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