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志奇把嘴闭上，专心开车。

单璐带着?没睡醒的?浓重困意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几点了?？”

池蔚：“八点半。”他预估着?距离和时间，道，“十二点之?前应该能赶回市区。”

池蔚对时间的?把控一向十分精准，十一点四十八分，汽车驶入了?市区主干道。

现在?是他在?开车，后座几人对信息进行简单的?梳理，再加上一路上基本上都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于是一合计，打算直接去?工厂。

池蔚一脚油门踩到底，越野车风驰电掣，不多时便停在?了?工厂正门不远处。凌晨的?夜幕下工厂一片漆黑，门口还贴着?一张硕大的?白纸，上面用毛笔写了?几行字。

讣告

刘金宏厂长，因突发心脏病于2002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农历2002年十月二十一日）下午四时三十六分驾鹤西去?，享年七十六岁。刘金宏先生生前致力于工业，为社会做出许多贡献，刘金宏先生曾说：肉.体虽去?，灵魂长存，他永远与我们?在?一起。

为遵循其生前遗愿，简化丧葬仪式，摒弃封建迷信，不再举办葬礼及遗体告别仪式。

哀致此讣。

几人读完了?讣告的?内容，马志奇率先走向工厂的?大铁门。只见门上缠绕着?一圈粗粗的?铁链，下面挂着?一把大铁锁。

“我来想办法撬锁，你?们?几个望风。”

单璐担忧地看向保安室，里面也?是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清是否有人。“你?小心点，别惊动人。”

池蔚望向工厂里面，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现在?的?工厂好像跟他上次来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笃定。

马志奇刚把锁打开，铁链拆下。池蔚在?他身后闪身率先走了?进去?，然后径直来到了?保安室旁边的?配电房。

“你?去?干什么？”单璐着?急得顾不上压低声?音冲他喊。

池蔚不理他，径直推门走了?进去?，隔着?玻璃窗，几人眼睁睁地看着?池蔚打开供电箱，一把将电闸推上，刹那间整座厂区灯火通明。

“!”

几人骇然。

“……你?疯了?？！”单璐难以置信地跑过?去?抓住池蔚的?胳膊，用力之?大让池蔚皱起了?眉。

“没事。”池蔚说。他的?目光紧盯着?在?伴随着?灯光浮现出来的?、不远处厂房里影影绰绰的?灰影，“没有人……会阻拦我们?的?。”

此时单璐等人还不清楚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们?越来越靠近工厂，鼻间嗅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像是某种化学试剂大量地挥发后残留下的?气味。说不上刺鼻，但着?实不算好闻。越是靠近，那味道就越是浓烈。

一行人来到了?最大的?生产厂房的?门口。门没有锁，只是简单虚掩着?。走在?最前面的?单璐正要推开门，忽然一声?尖叫响起，一路上没怎么吭声?的?殷情宛如只吓破胆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马志奇赶紧上前搂住她?安抚道，“没事没事，怎么了?？”

殷情说不出话，颤抖的?手臂指向门口的?草丛。梁意抿唇向前走了?两步，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之?后，瞬间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喉间发出干呕。

迟来的?血腥味伴随着?强烈的?视觉冲击如同大棒当头敲下。在?令人晕眩的?嗡嗡声?中，池蔚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副完整的?从人体掏出来的?，还蒸腾着?白茫茫热气的?心肝脾胃肺。

.

“太?恶心了?……是谁干的?？”单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池蔚摇摇头。

他不做停留，抬手推开了?厂房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灰蓝。那是工人们?衣服的?颜色。

密密麻麻的?身穿统一制式工装的?“人”，齐刷刷地静止在?自己白天的?岗位上，有的?正弯腰捡起掉落在?框子外面的?玩偶，有的?正端坐在?流水线前，手指正在?挑拣残次品，有的?正站在?机器前搅拌着?橡胶。他们?无一例外地大睁着?双眼，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如果不是脸上真实细微的?纹理，简直和雕像没有任何区别。

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有人将工人们?白天工作?的?场景用胶片拍摄了?下来，一比一复刻了?一座巨大的?模型，荒诞又离奇。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惊悚，雪白刺眼的?灯光将厂房照得亮如白昼，似乎一切都在?这里无所?遁形，时间像是粘稠的?蜂蜡一般将这里包裹成了?无声?的?标本。

几人一时之?间都怔愣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最后竟然是梁意最先有所?动作?。

她?走向距离她?最近的?那名工人，伸手在?他脖颈动脉处摸了?摸。

“死了?。”她?言简意赅道。接着?她?又接连摸了?其他几名工人，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死了?。”池蔚终于说出了?那句从一踏进工厂大门就萌生于心的?猜测。

“有人比我们?更早开始行动。”单璐也?反应了?过?来。他皱起鼻子嗅了?嗅空气里残留的?化学试剂的?气味，又看了?看紧闭的?门窗，长长地出了?口气。

“是谁？”梁意刚问出口，自己心里就浮现出了?一个答案。难道是他？

“是那个、那个连环杀手……”马志奇瞪大了?眼睛，“这些人，都是仿生人，难道是那个杀手觉得一个个杀太?麻烦了?，干脆放毒气一下子全灭？”

几人无言以对。单璐后背窜起一股寒意。“那你?们?说……”他左右瞄了?瞄，轻声?开口，“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死的?？那个杀手，现在?会不会还在?这里？”

明明窗户关的?很严，众人还是感觉似乎有一阵冷风吹过?，激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谁也?不清楚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杀人狂魔是敌是友，单凭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清理掉那么多仿生人来看，要是对方对他们?怀有恶意，那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他们?只是为了?通过?赌局，不是来寻死，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跟他正面对上。

几人匆匆退出了?厂房，按照村子里那个大叔画的?简略版示意图，找到了?工厂地下监狱的?入口。

那里正关押着?不知多少被仿生人所?替代?的?人。

几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下行的?电梯口，一道身影从旁边钻了?出来，来人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外套，下巴尖削，长长的?眼睫毛被夜露沾湿，隐没在?兜帽里的?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

他手里握着?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几声?后电话被接起，“喂？”那头传来杨安疲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