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耸耸肩,对王草叮嘱了两句,转身走进了招待所。
招待所里面和风格统一,古板的柜台,老旧的时钟,地上铺着酱红色的瓷砖,可能?是刚刚重新拖过地,一股冰冷黏腻的消毒水的味道,空调没开,只?有大厅顶上一架快要掉下来的风扇在卖力地旋转。
“一间标间。”王宗掏出钱搁在柜台上。
服务员懒洋洋地歪在座位上,闻言直起身,眼皮都不抬地收了钱,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身份证。”
王宗递了过去。
房间很快开好,服务员把贴了房间号的钥匙从墙上取下来交给?他。王宗头也?不回地朝里面走去。
马志奇找了块阴凉处,百无聊懒地蹲在马路牙子?边,隔了一会儿,他耐不住寂寞,戳了戳在一旁蹲着的王草,“哎,你今年多大了?”
王草低着头用手拔花坛里的狗尾巴草,一声不吭。
马志奇翻了个白眼,又推了推他,“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王草这下抬起头来,茫茫然?地看着他。他生的皮肤黝黑身材矮胖,脸上常常带着痴傻的神情,但一双眼睛倒是很清澈,眼珠子?黑白分?明。
马志奇早就觉得王宗带着他这个傻子?弟弟进赌局就是个正常人不可能?做出的事儿,别说他脑子?有病不能?对破解赌局产生丁点帮助,要是一旦碰到什么事,他就是个活生生的累赘,到时候估计很难不拖累大家。
“真是晦气,碰见了你们哥俩。”马志奇嘀咕着,撇开视线。
不多时,王草忽然?站了起来。
马志奇原本正把脑袋埋在臂弯里打盹,听到动静后睁开朦胧的眼睛,打了个哈欠,“你又怎么了?”
王草:“哥哥,我哥哥呢?”他不住地四下张望,显然?是已经?忘记了十几分?钟前他哥哥对他的叮嘱。
马志奇耐着性子?,按着他的肩膀想?要阻止他乱跑,“你哥哥一会就过来,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别去给?他添乱。”
谁料王草扭过头扁了扁嘴,眼泪汪汪,“我要我哥哥呜呜呜……”
马志奇语气逐渐不耐起来,提高了嗓门?,“都说了你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你哭个啥子?嘛!”
他不说还好,一说王草直接“哇”地一声就嚎哭了出来。
马志奇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恨不得穿越会十几分?钟前掐死那个答应帮王宗看着他弟弟的自己。如果能?重来,他宁愿自己一个人进去,也?不想?跟这个傻子?待在一块。
眼看情况无法控制,周围包括招待所里的服务员都开始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马志奇脸皮火辣辣的,不得不拉下脸去哄王草。要是王草是个娇小可爱的小姑娘也?好,再哭再闹他也?乐意哄,面对着这个长得比他还高还壮却一脸痴呆样的傻子?,他几乎要耗尽半生修为才勉强挤出一句话。
“乖……别哭了,听话……”
王草抽噎了几下,带着泪花看了他一眼,勉强止住哭声,“我要哥哥。”
马志奇硬着头皮,踮起脚摸了摸王草又粗又硬的寸头,“我就是你哥哥呀。”
“你不是,我要我哥哥……”王草打了个哭嗝,委屈极了。
“乖一点,我们再等一会儿,等一会儿你哥哥就出来了,到时候带你去买糖吃好不好?”
“……”王草不说话,抽泣着望着他。
马志奇捏着嗓子?,柔声问,“你找你哥哥做什么呀?”
王草的脸一点点憋红,半晌他小声说,“我想?尿尿。”
闹了半天原来是因为这个。马志奇松了口气。他大手一挥,“站这儿别动。”说完他朝着一旁的路人走去,询问了几句,又返回去到路这边。
“走,跟我过来。”
马志奇领着王草找到了距离招待所二百米左右的公共卫生间,他看着王宗走了进去,自己才转身在门?口等着,顺便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燃抽了起来,谁知一根烟抽完了,里面还没动静。马志奇不以为意,反正他干啥都慢,于是又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他出来。
他心里有些膈应,把熄灭的烟头丢进绿化带,转身进去找他。卫生间里空无一人,所有隔间门?都大敞着,窗户紧闭,密不透风的环境里,粪便在高热室温下发酵的臭味混合着汗味抢的人几欲呕吐。
马志奇不信邪地捏着鼻子?又找了一圈,仍然?没找到王草,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悚然?。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他现在该怎么办?报警管用吗?还是先回去找王宗吗?要是他知道自己弟弟走丢了会是什么反应?他不会把一切都怪到我身上吧?我怎么这么倒霉?
马志奇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走到了招待所门?口,而此时王宗正巧从里面大步走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我……”马志奇站在原地,怔怔开口。
“哥!”他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粗厚的嗓音。马志奇猛然?回头,看到了亦步亦趋跟了他一路的王草。
王宗走过去摸了摸他弟弟的头,王草咧开嘴笑了起来,只?剩下马志奇一脸愕然?,线头生出些许疑窦。刚刚他就站在门?口,王草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厕所里出来的?他竟然?一点也?没发觉!
不管怎样,人回来了就好。马志奇尬笑着跟上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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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焚?”池蔚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原本的凶杀案还没什么头绪,现在又出现了新的案子?。
“这起案子?我们暂时还不用过去,就是今天晚上回去得加个班。”杨安也?皱着眉,倏忽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看上去也?情绪不佳,估计也?是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复杂。
“没胃口了,走吧。”
收拾了餐盘,两人相继离开。
工厂里,下午的工作?依旧枯燥乏味,池蔚在休息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厂房,绕路来到了那栋位于厂房最里面的白色二层小楼跟前。
小楼周围没有什么安保措施,被暴雨淋湿的梧桐叶片在寡淡的日光中散发着潮气,枝叶时不时拂过二层的窗户,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稀疏平常。
池蔚走了进去,周围光线瞬间一暗。小楼内部的构造很是复古,大门?正中对着宽大的楼梯,走廊以楼梯为分?界,从左右两边向深处延伸。值班室里恰好没人。池蔚顺利地沿着楼梯上到了二楼。
周围很安静,池蔚谨慎地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摄像头。也?是,这个年代监控设备还没有大范围普及,正好方便他做些不那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