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现在?走?”
“走。”
身后的动静消失了,池蔚他们?想必已经走远。李乾紧绷的肩背松了下来。
他沉默地盯着地面上火光的影子,良久,慢慢地弯下腰,先是撩起外面的长袍,露出里面穿的裤子,然后撸起长长的裤管。
他左腿的整条小腿已经肿起来了,膝盖位置的皮肤被积液撑得薄而发亮,坏死的皮肤组织呈现恐怖的紫黑色。刚才走路时他拼尽所有精力才勉强掩盖住异样。但估计再和他们?呆在?一起,很快就要瞒不?住了。
这也是他之所以无比迫切想要结束这一切的原因他害怕再不?离开,他就要病死在?这场赌局里了。
李乾自嘲地笑了笑,重?新捋顺裤管,放下外袍下摆,开始一拐一瘸地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原路返回的过程比来之前顺利多了。但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池蔚他们?他们?没有从城中任何一个地下通道出口出去,而是老老实实地按照路线的指引从护城河岸边那个总的通道口走了出去,因此还是颇费了些时间,尤其是他们?还得时不?时停下来等候做什么都?慢吞吞的约翰逊。
这人变得痴傻以后,竟然有几?分可爱,推他一把能走快两?步,走的踉踉跄跄的,竟还能保持不?摔跤。
在?经过乱坟岗时,叶楚忽然想起了什么,心头一紧,对两?人道,“你们?回去之后看到张秦木了吗?”
“张秦木?”池蔚反问。
叶楚神色有些凝重?。“你们?是不?是都?没有见到他?”
是了。昨天中午他们?从女巫的审判现场回来后,一下午外加一晚上都?没有见到张秦木的踪影,而他竟然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叶楚不?由得对自己一时的疏忽大意?而感到懊恼。
他转向两?人,却没想到池蔚和柳逸俱是一脸莫名?的表情。
“张秦木……是谁?”
“……”
池蔚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竟毫无印象。柳逸更是如?此,眼神里是毫不?作?假的茫然。
叶楚比他们?还要惊愕。“别开玩笑……你们真的不记得有这个人吗?”
两?人摇头。
他们?的神情不?似作?伪,叶楚有些着急。他对池蔚反复确认。“就是昨天晚上和你还有李乾一起巡房的人……张秦木啊。”
怎么会这样?
池蔚看他的神情,停下脚步,按住他的肩膀。“你别着急。到底怎么了?他是什么人呢?你为什么忽然提到他?”
男人目光清冷,即便是面容大部分被面罩遮住了,但仍能想象出面罩下的那张脸是何等的俊美。他漆黑的瞳孔在?夜色中微微闪动,此刻正充满耐心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叶楚有些哭笑不得。他酝酿了一下,跟池蔚解释了一边有关张秦木的身份,然而池蔚依旧记不?起来。一直到他提到张秦木身上众多的的可疑之处。
像是撕破糊着窗户的破报纸,一道光顺着裂缝照了进来,池蔚脸上那一丝迷茫褪去。他恍然记起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池蔚沉声。
冲天的火焰焚烧着十字架,火光映照在?青年苍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妖冶。他鼻梁上架着薄薄的镜片,黑袍下是一件的确良的蓝色条纹衬衫和黑色长裤……
他是张秦木,同时也是【红心九】里的张智平的儿子,张乐!
池蔚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他将?叶楚从【红心九】中抱出来时张乐在?他背后说?的那句话。
“我不?叫张乐。”青年似笑非笑的目光从火光里映照出来,落在?少年沉睡的脸上。“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回到疫疾所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柳逸还在?问张秦木到底是谁,他一直认为他们?中间总共只有六个人。
他迷茫的神情和池蔚恢复之前如?出一辙。
池蔚心底微微发寒。他们?竟然自动地将?有关张秦木的记忆从脑海里清除了出去,假如?不?是叶楚无意?中提起,他们?是不?是会完全不?记得赌局里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太可怕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在?【红心九】中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赌客的身份?他有些后悔之前没有和叶楚提到这一茬,当时他潜意?识中认为张乐临死之前说?的那些不?过是胡言乱语不?足为惧,谁承想他非但能从那一场赌局中毫发无损地离开,甚至还能摆脱怪物?的身份来到现实世界。
张秦木。他的母亲姓秦,他死后葬在?大树下,怪不?得叫这个名?字。
池蔚的心绪纷乱复杂。
走在?城里的街道上,约翰逊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他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但其余三人都?听不?清楚。
在?经过教堂门口时,他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身体簌簌颤抖。如?果不?是柳逸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那高亢的尖叫声恐怕会喊醒方圆一百米内所有沉睡的人。
“针管……插进去……脑子……疼……”他呜咽着躺倒在?疫疾所大门前的空地上,捂着脑袋蜷缩起来。将?近两?百斤的身子在?地面上滚来滚去。
“呜呜呜呜……”
池蔚默念了好几?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才平复下来,没将?这人直接丢在?门口扬长而去。
凌晨三点零几?分,他们?重?新回到了疫疾所的地下室。不?知为何,分明距离他们?离开只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冥冥之中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发生了至关重?要的转变。一切都?在?向着一个未可知的方向前行。
池蔚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不?知道李乾怎么样了。按照时间推算,他应该差不?多到达古堡了,但至于?能不?能摸到教皇的房间并且成?功完成?任务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睁开眼时看到的还是地下室熟悉的脏兮兮的天花板,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casino】之门没有被打开,世界安静得诡异。
而李乾没有回来。张秦木也没有。
洗漱的时候池蔚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小怜和虞子叶。她们?似乎心情很好,精神状态也十分饱满。她们?从洗手间旁路过,没有看到池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