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蔚弯腰用地上的?布料胡乱擦了擦, 深吸一口气, 深一脚浅一脚地从乱坟岗走出?来, 沿着狭窄的?小道, 跟随刚才骑士留下的?马蹄印, 朝城里走去。
雨越下越大,最后一缕天光也黯淡了下去,走进城里的?时候,街道上已经见不到任何人了。所有的?商铺都大门紧闭,只有几家?啤酒馆还亮着灯。
池蔚站在门廊下一边避雨, 一边根据周围的?环境大致推测出?了这场赌局所设定的?时代背景。
街道上没有路灯, 两边的?房子大多连在一起,有着尖锐的?棱角。这些都是平民居住的?地方, 而朝远处眺望,则可以?看到城堡巍峨的?城墙和高耸的?尖顶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不出?意外?的?话,这场赌局的?原型应当是中世纪的?欧洲。
这次抽到的?牌和之前的?都不一样,牌面翻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怪模怪样的?小丑。
小丑是黑白的?,这类牌在国内被称为“小王”,代表着月亮,也是“Extra card”,即多余的?牌。
池蔚抬眼,奈何今晚乌云密布,落雨的?夜空连个星子也见不到,更别?说?月亮了。
这场赌局的?题面不再是一句话,而是一幅壁画。拉斐尔创作于?1509-1510年间的?《圣体之辩》。
画面由云层从中间隔开,上方是天国,下方是人类世界。神明由天使?簇拥着屹立于?云端。壁画上注了一句拉丁文;“Divinarum rerum notitia.”,天主的?启示。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突然出?现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呵斥声打断了池蔚的?思绪。他?面前出?现了两三个全身上下披着黑衣头戴黑纱的?人。宛如?雨夜的?幽灵,他?们将池蔚围住,却并不靠近。
池蔚刚要开口。那黑衣人中的?其中一个走近一步,似乎是嗅到了他?身上的?气息,顿时紧张起来:“你是从城外?来的??”
池蔚点头,下一秒,他?就被强制性地套上了头套,然后双手被压到身后捆住,紧接着被推搡着带走了。
池蔚全程没有任何反抗,十分顺从。
他?被带着穿过了几条街道,最后停了下来。
头套没有摘掉,但上面有一个小洞,池蔚透过那缝隙看到了一座造型古朴的?尖顶建筑。高耸的?尖塔环绕四周,巨大窗户上镶嵌着彩色玻璃,修长的?柱子支撑着圆润的?穹顶,顶端的?十字架稍微有些歪斜。
这是一座教堂。
池蔚被推进了进去。教堂里还有不少像他?这样被带来的?人。穿过一排排做礼拜的?座位,他?们被驱赶到了最前面。
汉白玉的?神像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脸上尽是悲悯。神像前燃烧着白烛,烛泪流淌了一地,幽幽的?烛光跳动着,是偌大的?教堂里唯一的?光源。烛光把神像的?影子印在地上,几乎覆盖了整座教堂,离得近了,池蔚才看到那影子里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神父和修女。
“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城里出?现了很多闯进城中的?外?来者?。”
为首的?黑衣人走到神父身前,脱下带面纱的?头盔,露出?胡须茂盛、轮廓粗犷的?一张脸。他?对神父行?了个礼,“我把他?们交给您了。”
神父点了点头。他?自?始至终隐藏在阴影之下,只能看到了花白的?卷发层层叠叠垂到肩上,小小的?圆眼镜片挂在硕大的?鼻尖。修女从黑暗里走出?来。“跟我走吧。”她说?。
“西西娅,记得隔离。”
“好的?。”
男人看着修女将他?们带到旁边的?房间里,重新戴上黑纱。“我得走了。”
神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God bless you.”
一直到被带进房间,头上蒙着的布袋才被摘下。
恢复视野的?池蔚首先看到的就是斑驳的?墙壁。
那是一面粗粝的石墙,墙面凹凸不平,布满了暗红色的?花纹。
池蔚趁没人注意靠近了一点,一股残留的?血腥的气息。那不是花纹,是一道道干涸的?血迹。
墙体很厚,整间屋子只有最里面那面墙上有一扇通风管道口大小的?窗户,在离地面很高的?地方。
这是一间禁闭室。
名叫西西娅的?修女将他?们带到隔离室之后就离开了,门“咔嚓”一声上了锁。
“神啊,保佑我能顺利出?去吧。”身后传来一声嘟囔。池蔚看过去,和一个胖乎乎的?蓝眼睛老?外?对上了视线。
他?看上去三四十岁左右,亚麻棕色的?头发很浓密,穿着卡宽松的?T恤和短裤,胸前还挂着一枚十字架银链。
他?朝池蔚笑了笑,然后席地而坐,闭上眼,嘴里开始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
池蔚听?了一耳朵,发现他?在背《圣经》。
“起初,上帝创造天地……”
背了一会儿他?又?开始做祷告。他?旁边站了两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神色很淡然,只瞥了那老?外?一眼,就自?顾自?地低声交谈起来。
另一边的?角落里,还有一个身穿太极服的?年轻人,梳着平头,眉目间带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平和的?气质,身形很干练利落。他?是最先找池蔚搭话的?人,名叫李乾。
“据说?这张牌很难抽,我进来前许愿想要体会一把,没想到真的?如?愿以?偿了。”李乾挠着头,看向池蔚,“你应该经验比较丰富,有门道吗?”
池蔚:“知道一点。”
李乾点了点头,也没问,就说?;“那咱俩可以?搭个伙,放心,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池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的?目光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逡巡,可烛光将不大的?禁闭室映照得十分明亮,来来回回也就这五个人,根本没有他?熟悉的?少年。
他?想起在被带进来之前牧师说?的?那句话。难道叶楚被“隔离”在其他?房间?
李乾指了指还在闭眼做祷告的?男人,对池蔚说?:“那个老?外?叫约翰逊,自?称是个信主的?,看上去还挺虔诚。我俩一块被抓的?,被抓的?时候他?还在祷告,刚才也在祈祷神能保佑他?能赢了这场赌局。别?的?不说?,【casino】里的?事,上帝也管用吗?”
池蔚眉梢动了动,没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呆在禁闭室接受“隔离”,期间西西娅给他?们送了一次食物和水。食物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粗粮面包和水,分量很少,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