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没回, 反正他今天上?午就要过去，到时候再说也无妨。他煮了粥, 打开冰箱热了两屉小包子，在蒸包子的间?隙里发了会儿呆。等到粥熬好, 他关掉火，回卧室去叫池蔚起床。

床上?没人, 衣帽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池蔚正站在镜子前换衣服。

“我一会儿要去趟公司，不到中午就回来了, 你下楼我带你去吃饭。”池蔚一枚一枚地扣着扣子, 头也不回。“下午的宣传采访我开车送你过去, 董霖说他把地点发你手机上?了, 记得看?。”

叶楚迟钝地“哦”了一声。

池蔚转过身, 凝视着他：“昨天晚上?他们都看?见了, 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负担，我已经解释过了，大家也都能?理解。”

叶楚想起昨天晚上?的画面。那么多人毫无征兆地涌了进来，两相对望，齐齐僵化的场景恐怕是这辈子也很难经历第二次了。他其?实不在乎这些?, 他只在乎池蔚一个人。那些?旁人的看?法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还是他。

两人一起吃了早餐, 吃过早餐后，司机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池蔚让司机先把叶楚送到了他租住的公寓楼下。昨天其?实他曾提议过要搬到一起, 但叶楚拒绝了。他最近刚搬过一次家，这个新住处的位置已经告诉了林未寒。这人比他还要宅，有时候过来可能?会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所以他还得留着这间?公寓。

下了车，刚要关车门，叶楚却听见池蔚在他身后沉声道?：“等等。”

他不明?所以地转过身，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了，池蔚快走几步，走到他跟前，然后……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

叶楚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他回过神，双手抱着男人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低声道?：“中午你会来接我对吗？”

池蔚揉了揉他的发顶，“嗯。”

叶楚把脑袋埋在男人胸前，深深地吸一口气，鼻腔里全?是属于?池蔚的气息。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下了蛊，竟然有一瞬间?想不管不顾地跟着他走，他去哪儿自己就去哪儿。

“要迟到了。”最后还是池蔚轻轻拍了拍少年清瘦的脊背。

叶楚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和他告别。一直等到池蔚的车消失在拐角，他才转身上?楼。

钥匙拧开门锁的声音响在寂静的楼道?。他刚拉开门，身后就传来了开门声。

“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张秦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今早上?才看?到。”叶楚径直走进屋子，没关门，弯腰在玄关处换鞋。身后张秦木也跟了进来。

“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问的好，叶楚原本被压抑住的分享欲难得地窜了上?来。

“我去我男朋友家里了。”他步伐轻快，打开冰箱拎出两罐橙汁，扣开之?后摆在茶几上?，然后甩掉拖鞋，盘腿窝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张秦木似乎瞬间?石化。“你说什么？”他伸手一指窗户。“刚才送你过来的，是你男朋友？”

“嗯。”叶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于?现实世界中的直男来说，同性恋似乎是不太容易被接受的关系。他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现在是情侣。”

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同性恋者会被身边的人排斥，但他并没有因为张秦木的反应而?感到被冒犯，所以他继续道?：“很抱歉之?前没有和你讲过，但我们也是昨天晚上?才刚确定了关系……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张秦木是除了池蔚、董霖等人之?外对他最好的人，是他结交的对他没有任何?企图的最真诚的朋友。如果自己的性取向让他感到了不舒服，叶楚也想不到除了道?歉之?外的解决办法。

但看?着张秦木的神情又不像是厌恶，他百思不得其?解。

青年沉默了。他还是穿着他习惯的宽松T恤和哈伦裤，头发没有打理，刘海从额头垂下来，衬得瞳孔特别地黑。他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看?不见任何?表情，之?前那些?或温和或狡黠的笑意全?都在一瞬间?从他的眉梢眼角褪了个干净，原本平直的唇角此刻微微向下，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叶楚的脸。

错觉吗？叶楚仿佛看到这人眼底闪过一丝红光，如同一星焰火倒映在里面，眨眼间?又看?不见了。

“你怎么了？”

张秦木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桌面上?的橙汁罐子表面凝结的水雾都干了。叶楚坐直了身子。

就在他想要再开口解释一遍他和池蔚的关系时，张秦木动了。他从桌上?捞起那瓶橙汁，然后在叶楚对面坐下。

“我只是太惊讶了而?已，你别误会，我完全?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唇角上?扬，恢复了惯常的模样。他低头喝了口橙汁，忽然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叶楚十?分乐意与别人分享他的爱情故事，说到底他也不过刚刚二十?岁，谈恋爱的喜悦恨不得分享给全?世界。有关赌局的内容不能?说，叶楚于?是挑挑拣拣，决定从他们真正在现实世界中见面那次说起。

“我签约了一家娱乐公司，那是不久之?前的一次晚宴，我们在宴会上?遇到了。他的性格，做事方式，一切的一切都很像我想象中的爱人，所以我就忍不住靠近他，了解他。之?后我们又遇到了，他也很喜欢我，但后来发生了误会，所以直到昨天才算是真正在一起。”

“他也是演员？”

“不。”叶楚并不希望张秦木知晓池蔚的真实身份，他含糊道?：“他就是公司的工作人员，长得比较帅而?已。”

工作人员会开那种?档次的车？张秦木早上?看?着那人把叶楚送到楼下，叶楚并不清楚自己的谎言多么容易被戳破。

张秦木眸色暗了暗。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你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啊？”叶楚愣了两秒才听懂他什么意思。他的脸颊泛起一层薄红。然而?张秦木却像是看?不懂叶楚的羞涩，下一句更?加直接：“你们上?床了吗？”

叶楚：“……”

成年人谈恋爱都这么快节奏吗？他原本以为昨天晚上?池蔚的反应已经算得上?是稍显急躁了，但张秦木只听了他们在赌局外的相处，就能?问出口他们做没做，看?来池蔚已经算得上?是极其?循序渐进了。他还挺能?忍。叶楚脑子里冒出这句话。

“……还没。”叶楚垂着脑袋，用不比蚊子大多少的声音回答。

“噢。”张秦木的声音有些?奇怪。只听他轻笑一声，旋即起身，将空了的铝罐捏扁，随手丢进垃圾桶，然后双手抄兜，转身往外走去。

玄关处的镜子里他的脸一闪而?过，那张脸似乎和叶楚一直以来看?到的有那么些?许的差别。

门被带上?了，“砰”地一声响。

沙发里，原本蜷起的两条腿慢慢抻直了，两只穿着白色棉布袜子的脚落在地面上?，叶楚坐起了身。他脸上?羞怯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见。他的目光落在门上?，眼底现出一点怀疑。

他闭上?眼，凝神片刻。不多时，他的身体周围泛起细碎的柔和的白光，那白光愈盛，但却始终只围绕着他的身体，不过十?几秒，再睁开眼时，他出现在一条街道?上?。

街道?两旁的银白色建筑表面泛着无机质的光泽，像是棱角锋利的铁甲虫一般。高楼大厦耸入云霄，仰头也望不到顶。

道?路是雾霾一样灰蒙蒙的颜色，却被洗涤得光滑明?亮，可以映出模糊的倒影。街道?上?没有车，只有匆忙赶路的工作人员，他们清一色的白色外套搭配长裤，耳朵里塞着硕大的银色耳机，戴着透明?的眼镜，镜片上?投射的正是赌局里的情形，这些?装备便于?他们随时监视赌局里的情况。

这样的工作人员大街上?到处都是，数不胜数。而?这条街也只是【源】里最普通的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