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上涂满了鲜红的油漆,淅淅沥沥淌了一整面墙。正中间?的涂鸦勉强能看出来是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枝叶间?生长?着许许多多硕大的果实。
池蔚在电流声里走近,明暗闪烁的光线里,他看到那树上挂着的不是果实,而是一颗颗头颅。树干上有几个鲜血淋漓张牙舞爪的大字。
廿年期满,厉鬼将出。
“砰”地一声,门忽然被风关上了,在身后发出一声巨响。
卢一伟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吓破了胆一般拼命地拍打推搡着后门,嘴里还“啊啊”地叫着。
池蔚被吵得?脑壳痛。他用力闭了闭眼,揉了揉太阳穴,三步并做两步地径直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提到旁边,紧接着伸手握住门把手,将门往里拉开了。
“你要是害怕就呆在这里。”池蔚走出第一间?实验教室,不耐道,“我自己过去。”
“……”卢一伟看上去很想?和他一起,但又?实在是怕的厉害,于是一张脸纠结得?像块皱巴巴的抹布。
池蔚可没有多余的耐心等他权衡利弊。他直接迈开长?腿朝第二间?教室走去。
他的手刚握住门把手,还没来得?及扭动。一声惊雷自天际滚过。暴雨伴随着电光倾盆而下。
像是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池蔚蓦地朝走廊尽头看去。在那刹那间?的明亮中,他清晰地看到走廊尽头有一道黑影。
低矮、瘦小,细长?的四肢上面是硕大畸形的头颅。寒意像是冬夜的冰雨直接灌注进了四肢百骸。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道闪电亮起时,那道身影不见了。
池蔚松了口气,而这时卢一伟颤抖得?不成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你你你你的衣服上……”
池蔚猛地回头。在他的衬衫后肩处,赫然印着一枚小小的,锈红的掌印。每一根指骨的痕迹都很清晰。
天空成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似乎有着无数翻搅的漩涡。时空在这个地方扭曲变形,重叠挤压,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森寒恶意,密密麻麻地朝他们涌来。
而在这时,又?一张小纸条,从窗户上飘飘悠悠地落到了池蔚脚边。
.
“他应该不在这里。”叶楚停住了脚步,扭头静静地注视着张乐。
“你难道也不确定?他在哪里?”
他们在实验楼里转了好久,回字形的走廊似乎永无尽头,每一间?教室都是破败而凌乱的模样?,废弃的实验器械和垃圾堆满了地面,压根就没有张智平的踪影。无数次徘徊,他们再次来到了楼梯间?,向?上已经没有教室了,楼梯通往上了锁的天台入口。
此时的张乐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依旧是衣冠楚楚,眉目儒雅,如同一只暗夜里的鬼魅将锋利的爪牙都暂时隐藏了起来。
“昨天晚上我们已经找过了教学楼和宿舍区,都没有他的踪迹,除了这里我想?不到他还有其他藏身之所。”
叶楚沉默了。似乎是有些冷,他裹了裹单薄的外套,用手臂怀抱着自己,倚靠在墙上,然后抬起眼慢吞吞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不对,是对面的厉鬼。
“你明明知道他在哪儿。”
“哦?”张乐反问,“那你说他在哪里?”
少?年注视着他的目光有些陌生。那是一种懒得?再掩饰下去的清明。那一刻他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也不屑于再伪装出一副娇弱愚笨的模样?示人,于是他轻轻地笑?了,颊边酿出两个小小的、甜美的梨涡。
“我原本以为?你是真的会放过我,没想?到还是我算错了。”
叶楚的嗓音在暴风骤雨里只有细细的一把,却被听得?格外清晰。
“你要把我困在这里,成为?下一个你……对吗?”
他早该想?到的,即便是张乐毁灭了一直以来束缚住他的锁链,即便是他杀了张智平获得?了自由,他依旧无法投胎转世?,无非是从一个被束缚的恶鬼变成一个无牵无挂的魂魄,这很难说是他最终想?要的结果。所以他必须找到一个人作?为?他的替身,代替他成为?这场赌局中的怨气之源。
同样?地自愿进入、同样?地被禁锢在一个空间?……只不过当初被遗忘在废弃教室里的张乐,如今已经换成了自投罗网进入实验楼无法离开的他。
.
实验楼一楼的某一处,纸条落地。
池蔚捡起纸条,两根手指一碾就展开了。上面依旧是熟悉的字迹。
“我知道了。”池蔚收好纸条,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楼梯间?。
“你知道什么了?”卢一伟蹲在墙角,似乎要把自己藏起来,瑟瑟道。
“你就待在这里。”池蔚看了他一眼,转身迅速朝楼上走去,“我去个地方。”
“你去做什么?”
“找人。”
池蔚低沉的声音在楼道里激起层层回音,最后彻底消失。
卢一伟瘫坐在地上,紧紧闭上了眼睛。“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不会死……”他不断重复着,企图从中汲取力量一般,片刻后,身体才终于停止颤抖。
他慢慢扶着墙站了起来。黑暗笼罩住他全身,看不清楚他的情绪。他就这样?一步步地扶着走廊的柱子绕着实验楼走了两圈,然后直接从大门走了出去,朝着校园里的某个方向?而去。
.
张乐没说话。他沉默地矗立着,宛如一座隐秘的雕像。
“等等……不对。”叶楚忽然想?起了什么,瞳孔骤缩,“不是我,是其他人。”
“厉鬼转世?投生不仅需要杀了罪魁祸首,还需要找一个生辰八字相符合的替身,整个学校里都是高中生,而你现在的年龄,其实是要比我更大,所以唯一与你真实年龄相仿的就是……”
张乐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只有目光有若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