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需要将它放出来?。就已经算是帮她报仇了。”叶楚勉强稳住身体, 不让自己栽到?旁边人的臂弯里。
池蔚比他站的稳多了。道观门前那一簇火光倒映在?男人幽深的瞳底, 像是一滩融化?的蜡油。
他侧过头问:“这样有用吗?”
叶楚:“没用再说?。”
不过很显然, 他们两个的忧虑是多余的。村民?们很快发现了道观周围的护村符也?消失了。
暴怒几乎是瞬间变成了惊恐。
他们似乎十分畏惧火光, 想?要将那黄铜香炉从火中?捞出来?, 却又?不敢上前。
族长将几个人往前重重一推,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火堆,黝黑粗糙的皮肤就像裂了纹的土陶器,一道道口子翻卷着白边。
“快把它给我弄出来?!”族长嘶吼着,用拐杖用力地跺着地面,荡起一片烟尘。
然而这个时候竟然没多少人听他的话。几个青年村民?竟然转身朝道观里跑去。
但已经晚了。从他们踏出道观的那一刻, 就已经步入了陷阱。
池蔚事后?回忆起来?, 仍然记不清楚那天的太多细节。唯一记得的就是风很大,他全程牢牢地抓住手里的树干才能避免不被狂风裹挟而去。
身边的少年终于抵抗不住, 在?即将被卷走的时刻抓住了他伸出的手臂,被他一把裹进了怀里,温热的气息紧贴在?他的胸口。
无数鬼魅般的影子从山林里奔袭而来?,挥舞着尖牙利爪,一拥而上。
“噗嗤”
那是锋利的指爪伸进肉.体里发出的声音。一溜血花夹杂着碎肉飞起。
一声凄厉的叫喊划破黑夜。更多的村民?还?来?不及尖叫,便被撕扯成了碎块。内脏与残肢断臂到?处飞溅,发黑的血液浸透了道观前的泥土。
他们有的拼命往道观里钻,企图寻求邪神的最后?一丝庇佑。有的凶性毕露,将手里的砍刀四处乱砸。然而,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在?对手是无数因他们而死的恶鬼的情况下,那些?武器压根起不了分毫作用。
“咔嚓”一声,族长身边一个中?年人疯了一般将手里的刀往旁边重重一砍,不偏不倚撞上了族长的肩膀。
老头枯瘦的右半边身子上赫然出现一道鲜红的裂痕,紧接着他的右侧肩膀像是山体滑坡一样伴随着粘腻的摩擦声轰然落地。腹腔被打?开,热腾腾的肠子流了出来?。
一直到?这时,他的身体才摇晃了两下,在?周围村民?惊悚的视线中?倒了下去。
这简直不能称作是一场战斗,而只能算是单方面的屠戮。就像当初村民?们砍杀小院里的赌客一样。只不过如今棋局调换,当初嚣张不可?一世的村民?成了砧板上的鱼,如今每一声凄厉的惨叫和哀嚎都是在?偿还?过去的罪孽。
有个村民?终于爬到?了道馆里。他匍匐在?地上,朝那高高在?上的塑像伸出了满是鲜血的手。
他没有发现那尊色泽鲜艳的宛如青蛙一样蹲踞着的神像,如今异常地暗淡,全身泛着僵冷死寂的气息。
“……救…救救我们……”
血泡咕嘟咕嘟地从他嘴里冒出来?,染红了地上铺设的青石板砖。
“一定?可?以的……救救我们……一定?还?有办法……”
“已经没有办法了。”一双穿着黑色高帮男靴的脚忽然出现在?面前。往上看是长得出奇的两条腿,裹在?深蓝色的牛仔裤里,笔直笔直。
村民?听出来那是属于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他绝望而困惑地瞪大眼,看了他片刻才认出来?。
外乡人!他是外乡人!
前因后?果立刻连贯起来?,刻骨的仇恨出现在他已经快要失去生机的脸上,霎那间脸颊涨得通红。
“是你……是你害了我们!”
年轻男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并不打算和他这个将死之人说?下去。
他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村民?这才看清楚,他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雪白的侧颊上沾了一点血,在?门外照进来?的火光中?泛着微渺的冷艳。
这个人长的莫名的眼熟。村民?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动手吗?”池蔚偏头问他。
“……”叶楚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哗啦”一声巨响从道观里传来?,但那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外面的追逐与猎杀中?。
只有倒在?道观门口的几个奄奄一息的村民?,看到?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千百年来?奉行的神像被人从祭坛上推倒在?地,摔成了千百万块碎石,再也?无法拼合。
一块画着塑像眼珠的碎片滚到?了那匍匐在?地的村民?跟前。村民?目眦欲裂。他伸手将那碎片握进掌心,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他没有看到?刚才那两个年轻人此?时正站在?祭坛上,稍高一点那人弯腰从塑像残存的底座里捡起了一张通体漆黑泛着红光的卡牌,然后?和旁边的少年一起跳了下去。
方块七被投掷进了道观前的火堆里。
此?时复仇已经近乎尾声,满地碎肢鲜血像是在?地面上勾勒出的一个狰狞的笑容。
风停了,红纱飘飘扬扬从枝头落下。熄灭的火堆余烬里,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池蔚知道那是他们离开赌局的出口。
少年冰凉而柔软的手依旧被他握在?掌心,姿态柔顺而乖巧。从池蔚的角度低头看过去,只能望见他乌黑的发顶和一截白皙的脖颈。
白光扩散过来?,将他们笼罩在?其中?。
池蔚俯身,在?意识彻底消失前在?他耳边轻声道:“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