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眼前这个Omega的话里,兰德感觉到对方对阿齐兹真的怀有一些感情,很复杂又很真挚,带着感激、害怕、崇敬和模糊的情意,混乱的一团。在他看来,厄桑因为没有形成健全独立的人格,才会对一个把Omega圈禁起来当作性资源和生育工具、凭借权力实施性剥削的独裁者有那样的感情,才会舍不得一个被强奸后怀上的生命。可他又觉得,厄桑已经在服从以外见到了人生的另外一面反抗。
这个Omega或许从未想过、也没有机会去选择除了阿齐兹和卢班纳以外的第三条路,但那种被强迫后感知到的痛苦和抗拒,就是厄桑心里与既定命运展开斗争的起点。所以厄桑不想再被当成权力的玩物,冒险逃出了塔图斯,主动选择了逃离过往的一切。
等对方说完后,兰德才缓缓开口:“离开那里,你就已经选择了一个新的人生。想要孩子或者不想要孩子,都是可以的,都不会再有人阻止你。你的身体,该由你自己决定。”
厄桑怔怔地抬起头,望向兰德:“可孩子是上天赐予的,真的可以不要吗?”
“我并没有和你一样的信仰,无法按照你们遵循的教义回答。但无论是留下或者放弃这个生命,都没有对错。只要你能接受自己的选择,你就对得起自己。”兰德这么回答。
厄桑发现兰德的声音很柔和,但说这句话时,眼神却异常坚定。于是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选择?”
“如果换做是我,我会选择终结这个错误。我对那样的新生命不负有任何责任,因为我没有自愿选择ta,ta也不值得我付出代价。我只会和自己爱的人共同孕育新生命。” 兰德轻轻笑了笑,转言又说道,“不过我是我,你是你,你不用问我会怎么选择。”
“赫伯斯先生,我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厄桑突然这么说道,“其实他跟我讲过你和你的家族,甚至专门让人研究过你的税制改革……他说他的对手很厉害,不只是一个艾希曼总统,而是两个人。我看到你,才知道原来一个Omega也可以做那么多事……”
被阿齐兹这么评价,兰德倒是有些意外。他原以为阿齐兹特别痛恨洛温家族的人,毕竟那次见面时,那老家伙对他又是调戏又是暗讽,还把克莱蒙斯气得不轻。
他温声回道:“我做什么,和我是不是Omega无关,是因为我能,我的丈夫也相信我能。同样,你也可以做很多从前你或许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你很聪明、很上进,知道为自己争取,敢于冒险选择一条对自己更有利的路。你很了不起。”
“我……是吗?”厄桑哽咽着,感到眼眶酸胀,似乎心里一直压抑的那些想不明白的感受都一下子被释放了出来。在兰德的话里,他发现一个尚不明晰的自己被看到、被理解、被解放。他知道了自己已不再无依无靠、无援无助,因为他正在拯救自己。
兰德告诉他,恐惧是一种在等待着被打击、压迫和奴役的心理,它剥夺生命和幸福。而自由,就其本质而言,不能被强加或赐予它必须被选择。
经过一下午的聊天,厄桑表示自己愿意好好考虑,是否要站出来揭露塔图斯政权的恶行。
离开公寓后,兰德在回总统府邸的路上和凯文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厄桑答应了请私人医生去检查身体。由于过往经历,目标人物对Alpha有些抗拒,下次请Omega心理专家伪装成医生或护士一起过去,或许能进一步从目标人物那里获得更多信任。
“厄桑一直被困在绝望中,被阿齐兹驯化成没有人格和自我意识的工具,现在他的认知已经有所转变,有了反抗的决心。但我认为,他正处在一种激动的情绪中,没有想过公开发声会对他的个人生活造成怎样的影响,也没有做好接受或应对的准备,这是我们的机会。”
下车时他刚挂掉电话,抬起眼,恰好对上加勒特的目光。他微微偏了下头,声音略带笑意地问道:“怎么了?觉得我很残忍?”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兰德当然知道公开说出自己的遭遇意味着什么会有同情和支持,但同时也会有超出想象的审视议论,甚至攻击谩骂。这样的情况并不会因为厄桑是权力的受害者而有所改变,很多没有经历过相同伤害的人会高高在上地用苛刻的道德准则去谴责他,并且这样的非议会成为新的阴影,伴随他的余生。
被第一夫人的笑容晃到眼的加勒特迅速收回视线,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没有,赫伯斯先生。您在工作时非常有魅力,我一直很……”
兰德又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加勒特似乎感知到锐利的目光,突然收住了话头,也停下了脚步。他看到那双令他魂牵梦萦的绿眼睛里是冷酷的警告,像在他心里泼了一盆冷水后,又重新点燃那见不得人的隐秘情火。他不敢说话了。
“下次我让你做什么,就照做。我不需要你有自己的想法,你的职责是保护我的安全并且遵循我的要求,明白吗?”兰德用一如既往温和的语气说道。
“明白了。我很抱歉。”加勒特微微垂下眼,低声回答。
兰德轻轻点了下头,没有再看他,径直往总统办公室走去。
晚上克莱蒙斯和兰德照旧做爱,他在射出来后,像往常那样停留在妻子的身体里,继续和妻子缠绵亲热。他摸着兰德的腿,忽然问道:“今天下午怎么去了那么久?”
“听那个Omega说了很多,耽误不少时间。”兰德还搂着克莱蒙斯的脖子,双腿环在丈夫的腰上,开始简短叙述起厄桑的经历。
当他说到厄桑被卢班纳强奸怀孕的时候,克莱蒙斯又突然低头吻住他的嘴唇,阻断了他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丈夫有些情绪波动,吻得又深又急切,手臂用力抱着他,压得他骨头发疼。“轻点,你弄疼我了。”他语调轻柔地抱怨道。
克莱蒙斯立刻松开手,略微抬起身,用一种他很难分辨出里头是什么感情的眼神望着他。
“你怎么了?”他抬手摸了摸丈夫的脸颊,金色的发丝散落在他的手背上。
“没什么。”克莱蒙斯说着,又重新俯身抱住兰德,只不过手上的力道小了很多。他垂首埋在妻子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喃喃:“就是想抱着你。”
兰德抚摸着丈夫的后脑,渐渐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克莱蒙斯越来越难以掩饰自己对他的愧疚和怜惜,但他没有挑明,而是偷偷把这种抚慰般的幸福感藏进心里。他不会因为得到了弥补就原谅当年丈夫的作为,也不会再对过往耿耿于怀,他只是放下了,更想珍惜现在两人之间的感情,更希望后半辈子都能像现在一样,和克莱蒙斯继续相爱着、携手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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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开会前发出!!
克莱蒙斯虽然生气,但没有把Alpha特勤调走,而且他的直觉并没有错。兰德先前并没有感觉(因为他心思不在这种事情上,每天太忙了也不会特别关注一个特勤),现在察觉了,不过他自己会处理好。
第42章 生日
克莱蒙斯决意在十一月上旬正式出兵,介入萨南半岛战争。在获得和联授权后,以联邦军队为首的多国联合部队,共计五十八万人,坦克3200辆,装甲车5000辆,战机1340架,战舰198艘,航空母舰6艘,陆续部署到萨南半岛周边的各个基地。
十月底,萨南半岛的战事进入胶着。斯拉诺已经丢到了三分之二的土地,推至己方军事控制区附近。斯拉诺军队的三军元帅发表公开讲话,表示自己会与浴血奋战的所有将士一起死守最后的防线。半岛的土地上硝烟四起,斯拉诺军队的前线伤亡人数已有数万,但穆萨军队更是损失惨重,如果没有苏伊德大军的压制,这场战争的局势早就是另一种模样。
远在联邦东部的墨菲斯丝毫不会受到战火的波及,总统府邸的工作人员们却有另外的苦恼。眼看第一夫人的生日快要到了,总统先生迟迟没有任何表示。
谁都知道,艾希曼总统从不过自己的生日,但最重视妻子的生日。往年,他总是会亲自提出一些生日晚宴的想法,包括要准备什么样子的蛋糕和点心,把总统府邸和两人的卧室布置成什么样子,妻子生日当天还会给每个工作人员一份礼物。
不过这一年,大家都猜测,或许是因为萨南半岛战争,第一夫人没有过生日的心情。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兰德心情不好,告诉克莱蒙斯,这一年的生日不要大张旗鼓庆祝,一家人在一起用个晚餐就可以。
伦纳德现在谈恋爱了,已经搬出总统府邸,在兰德为他购置的房子里,和男朋友正甜蜜同居着。只有艾格伯特和贝芙丽还和他们住在一起。克莱蒙斯不允许艾格伯特在外夜宿,并规定自己的Omega儿子必须晚上回来睡觉。贝芙丽还小,就更不用说了。
克莱蒙斯理解妻子的情绪,但还是认真准备了礼物和晚餐。伦纳德带着男朋友也提前回到总统府邸,陪伴自己的Omega父亲。
到了兰德生日当天,从早上开始,夫妻两个一如既往认真投入工作。下午,克莱蒙斯请总统府邸的工作人员们以及来开会的高级官员们享用了下午茶,兰德在办公室审阅新一轮税改提交上来的相关报告,只简单出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过一会儿就要动身去联邦税务局。
他请在门外等候的两名特勤到办公室旁边的茶歇区享用咖啡和蛋糕,那名Beta特勤性格比较外向,说了两句话活跃气氛。兰德心情放松了些,就和他们闲聊起来。
“赫伯斯先生,我很好奇,您最喜欢总统先生送的哪件生日礼物?”Beta特勤问道。
“六年前我生日那天,他正式宣布参加竞选。”兰德微笑着回答,“他说,如果这不是一个礼物,就不会在那天送给我。虽然礼物花了一年多才兑现,但我很喜欢。”
加勒特的目光停在兰德的脸上,看到那双绿眼睛里含着温柔的笑意。
“不愧是总统先生和第一夫人……真是个难以想象的生日礼物。”Beta特勤感慨道。
“那么您在来墨菲斯之前呢?是怎么过生日的?”加勒特问道。
兰德想了想,似乎在从自己的记忆里翻找有关斯拉诺的片段。他喝了口咖啡,缓声说:“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能收到长辈和哥哥们的很多礼物。如果有空,我的父亲会带我出去玩,没空的话就在家过,他们都把过生日这件事当成节日那么隆重。大概是从小有这个习惯,都有三个孩子了、到了这个年纪,也还是喜欢过生日。”
“您依然很年轻。”加勒特望着兰德,认真说道。
那名Beta特勤并没有察觉同事那点隐秘的心思,笑着附和了两句。但兰德没有再接话,喝完咖啡后,就表示要动身去税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