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新出生的孩子,他和克莱蒙斯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克莱蒙斯将在次年就职总统安全事务助理,这是总统身边最重要的顾问职位之一。新总统很看好他,和他的理念非常契合,也想利用他和洛温家族之间的联姻关系,在南北交接地带执行新的战略部署。
为了避嫌,出身斯拉诺能源巨头和政治家族的兰德辞去赫伯斯工业的职位,全心全意在家照看孩子、支持丈夫的工作。只不过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他依旧掌控着赫伯斯能源的运行。已经回国的查默叔叔让自己的一个Alpha女儿从斯拉诺到联邦来帮手,而忠心耿耿的迪伦是他在台面上的执行者。
但后来,兰德却发现,辞职也不是不好。不知道是什么出了问题,和前面两个乖巧的儿子不同,贝芙丽实在太吵了,管家和保姆都搞不定她。只有兰德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勉强能够安静下来,不那么吵闹。
有次克莱蒙斯周末在家,兰德出去见回到墨菲斯的奥德里奇,傍晚边回到家后,看到丈夫已经处于暴走边缘。克莱蒙斯黑着脸说贝芙丽简直是个混世魔王,闹了一下午,又不饿也不需要换尿布,但就是哭个不停,而且精力旺盛,哭都哭不累。
然而夫妻关系的缓和才勉强维持了两年,布拉德利策划的一次试图推翻阿齐兹政府的颠覆行动打破了两人间重新建立起的平衡。
阿齐兹在上台后展开了全国范围内的大清洗,除掉了一系列持异见的政敌和手握地方重要权力的部族首领,建立起独裁政府。不少遭到迫害的人选择流亡海外,而在布拉德利的授意下,斯拉诺军情处花费几年时间和这群人建立了密切联系,秘密资助他们建立流亡武装。他们准备在时机成熟时,买通边防,从走私路径入侵毗邻海岸线的首府,推翻大独裁者。
布拉德利与流亡组织的领导人达成一致,为他们提供武器装备和军事训练,并在必要时提供无人机火力支援。对方许诺在成功后,撤走对穆萨的所有援助,不再干预萨南半岛事务。
计划取得了斯拉诺保守派政府的同意,布拉德利选定的时机就是联邦代表团与阿齐兹政府就中程弹道导弹控制问题进行谈判的那几天。因为一旦执行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只要有联邦官员在,联邦政府不会坐视不理。
在阿齐兹上台之后,联邦政府已经宣布与该国断交,但在首府保留了一个办事处,里面有一条直通墨菲斯总统府邸的热线,方便双方领导人联络。军控谈判就在办事处里面举行。
眼下有一个问题,在于谈判团队究竟在哪一天到。
不同的情报人员传回军情处的消息不一致,分别有三个时间,其中两个差半天,还有一个差两天。谈判的时间不会太长,为保证不因谈判中途出现什么问题,联邦政府的人提前离开,斯拉诺军情处准备在谈判的第二天就发起入侵。因此,他们需要更确切的情报。
布拉德利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兰德,兰德的丈夫克莱蒙斯正是谈判事务的主要负责人。
接到哥哥电话的时候,兰德并没有太多犹疑就答应了下来。他知道这么做,是置联邦代表团成员的人身安全于不顾,但他是斯拉诺人,只会为自己的国家负责。只要阿齐兹倒台,穆萨政府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和军事援助,拿下萨南半岛的阻力会减轻许多。虽然这种颠覆行为是在冒险,可一旦成功,就能以最小的代价除去最大的对手。
他知道克莱蒙斯什么时候最松懈通常在和他做爱后,他们会分享一支烟,聊聊最近的事情,这是两人一天中最能交心的时刻。克莱蒙斯有个怪癖,无论此前和他吵得多凶,只要进行一场略带性虐特质的疯狂性爱,就能把气消得差不多,好好和他探讨解决问题。
在夫妻关系缓和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的性爱越来越花样百出。他接受克莱蒙斯的新癖好,甚至略微表现得主动了一些,毕竟他的哥哥几次三番着实把他的丈夫气得不轻。这么一来二去,他心知克莱蒙斯喜欢玩什么,轻轻松松就把丈夫勾得在床上欲罢不能,几乎沦陷在他精心织就的销魂蚀骨的情欲陷阱中。
克莱蒙斯对斯拉诺的暗中计划并不知晓。联邦情报局在南部的情报人员传回了一些消息,只能证明流亡分子十分活跃,斯拉诺情报特工出没频繁。但在千百条混杂的信息中,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两者是关联的。
同时,奥德里奇这几天回到了墨菲斯,为赫伯斯兄弟打掩护。他没有透露过任何与颠覆行动有关的信息,只给克莱蒙斯带去一些其他方面的消息,试图扰乱和蒙蔽这个Alpha的感知。克莱蒙斯沉浸在快感的余韵中,没有过多怀疑床上性感绝伦的妻子,果然被套出了一些边缘性的信息。兰德很聪明,知道问得太过详细会引起怀疑,只需要一点旁敲侧击来的小细节就能佐证军情处的推断。
然而行动失败了。在流亡武装陷入弱势的时候,斯拉诺军方也没有提供火力支援。斯拉诺政府更想撇清关系,拒绝了布拉德利提出的派无人机打击的要求。流亡武装被歼灭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的人被尽数俘虏。
这些人一开始并没有供出与斯拉诺军情处有联络,因为他们深知,一旦与外国敌对势力勾结,他们将被处以最严厉的叛国罪。但阿齐兹震怒之下,坚定地认为他们背后是北部军事联盟指使的,矛头直指联邦。
正在进行谈判的联邦代表团连带整个代表处的工作人员都被阿齐兹政府扣押,消息一出,联邦上下一片哗然。
克莱蒙斯听到这一消息后,立马与情报局局长见面,局长因为情报问题上的疏漏,比谁都着急。情报局的分析专家连夜重新整理和流亡武装有关的信息,而双料特工奥德里奇也被喊到情报局,接受专家的反复盘问。奥德里奇坚称自己对此毫不知情,事实上,因为考虑到他可能会被联邦情报局盯上,布拉德利方面的确没有告知他有关行动的任何信息。他只是模糊地知道会有一个行动,并且以他的专业能力,可以安然应付联邦的情报专家。
然而得知奥德里奇被问话的克莱蒙斯根本不信。奥德里奇回来的时机太巧了,他又忽然想到自己的妻子曾经和他聊过谈判方面的问题,在情报专家研究出明确结论之前,他推测出入侵事件极有可能与斯拉诺军情处有关。只不过阿齐兹手上暂时没有证据,误伤了联邦。
舆情形势变得严峻,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们也不能把责任推给自己的盟友。明知是被利用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问题。
克莱蒙斯好几天都在总统府邸留到深夜,与总统的顾问团队商量对策。在舆情上,他们控制媒体,反过来谴责阿齐兹实施惨无人道的大清洗的屠杀,导致被迫害的群体不得不无力反抗暴政,现在又要把内政问题嫁祸给联邦。克莱蒙斯还指使几名出逃到联邦、寻求政治避难的流亡者公开自己在阿齐兹统治下的惨痛经历,大肆渲染独裁政府下的人道主义灾难,以此转移公众舆论的视线。
然而危机就是危机。虽然谈判代表团的成员没有遭到不好的对待或是被囚禁,但是被集中在代表处限制了人身自由,不准出楼,阿齐兹还切断了他们的通讯,以至于他们无法与外界联络。每天都有人去拍一段他们的视频,向外界证明阿齐兹并没有苛待他们。
事发一周后,总统接受克莱蒙斯的建议,决心与阿齐兹方面展开谈判,换回被扣押的联邦官员。那天晚上克莱蒙斯回到家,神色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只是略显疲惫。
第二天是联邦法定假日,一共放三天,孩子们都被雷奥妮接走,带出去旅行了。
吃过饭后,两人还有各自的工作要完成。这两天克莱蒙斯特别忙,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但这天晚上,他刚回到书房,兰德就跟着进去了。
妻子难得走到他身后,温柔地环住他,轻声细语地问道:“这件事准备怎么处理?”
他握着妻子的手腕,把人扯到自己身上抱住,直视那双绿眼睛,轻笑了一声,直白地点穿对方:“又想打探完了去告诉你哥哥?”
身体不由自主地紧了一下,兰德稳住心神,抱着丈夫耳语:“你什么意思啊……”
“这话该我问你吧?”克莱蒙斯也懒得和他演了,瞬间起身把他按在墙上,陡然提高声音,“我为你想着萨南半岛的事情,你倒好,和布拉德利联合起来算计我!现在呢?你们的行动失败了,联邦的人被扣在阿齐兹手上,你知道我们为这件事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兰德也不装了,直视着丈夫愤怒的眼神:“既然已经失败了,现在该想的是怎么解决问题不是吗?你和我发火有什么用……啊!”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克莱蒙斯恶狠狠地掐住下颚。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丈夫如此狂怒的神情,深邃的眼睛里压着黑压压的风暴,方才那一点肌肤相触的温情顷刻间全都坠落在地,化为乌有。克莱蒙斯几乎用一种仇恨的眼光盯着他,刨刀似地划过他的心脏。
“我和你说过,萨南半岛的事情不能急,不要激进,不要冲动,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听!你哥哥这么大张旗鼓地在阿齐兹的地盘上弄这么一出,是怕南北局势还不够乱吗!”克莱蒙斯咬牙切齿地怒斥自己的妻子,“兰德,你太自私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行动失败被曝光,联邦内部的所有矛头都会指向我?你和你的疯子哥哥会毁了我的政治前途!”
“是,你说过让我等。那你现在告诉我,我要等到何年何月?我怎么就不能自私了?那是我的国家,萨南半岛是我们的土地,我们想要夺回自己的土地有什么错!哥哥想推翻阿齐兹政权有什么错!你当然不着急,因为你不是斯拉诺人,你从来只想着怎么利用我们来稳固联邦的战略地位,至于我们的土地,也不过是你实践自己战略设想的工具罢了……克莱蒙斯,你没资格指责我们!” 兰德丝毫不惧地与暴怒的丈夫对视着。
他时常听哥哥抱怨,克莱蒙斯和新总统的地缘战略就是把斯拉诺当作遏制阿齐兹政权的前沿阵地,而萨南半岛问题就是联邦稳固自身在联盟中的领导地位和地缘优势的抓手。联邦建立军事威慑,却一直不愿出售关键杀伤性武器给斯拉诺,包括最先进的导弹和战机,只帮助斯拉诺建立导弹防御系统,就是想限制斯拉诺的军事能力,迫使盟友必须跟随他们的策略。
而克莱蒙斯几次三番在他提及出售武器的时候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他能理解两人的立场不一样,也能理解丈夫在墨菲斯的制度体系下有自己的难处,但他渐渐也认同哥哥的说法克莱蒙斯只会站在联邦的角度想问题,不会真正和他们站在同一边。
妻子的言语中明确维护哥哥,而自己被直接划出了他们的阵营,克莱蒙斯一想到自己挤出所有的空余时间在研究萨南半岛问题、日夜都想着未来的战争该怎么打,却不仅被算计还要被指责,顿时怒不可遏。他在极度愤恨之下,用力掐住兰德的脖子,甚至微微把手往上提,迫使兰德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艰难地踮起了脚尖。
他气得嘴唇都在颤抖:“别忘了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萨南半岛是你们的土地,那你们自己去打下来啊!别他妈求着联邦支援你们武器和兵力,自己去打啊!”
“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和你,结婚……就,就得帮我。”兰德被掐得快要窒息,可还是吃力地一字一句说道,“不然,就,就离婚,以后,别找斯拉诺人,当你的妻子……”
听到“离婚”两个字,克莱蒙斯的怒火烧到了极致,所有理智顷刻崩塌。他发了疯似地收紧掐着兰德脖子的手,手背和手臂上一条条青筋猛然暴起,指尖都掐进被红色覆盖的白皙的脖颈里。兰德挣扎着在他的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身体开始发抖,表情也变扭曲。
眼中闪过一丝可怖的杀意,他沉着嗓子恐吓道:“再敢这么算计我,我真的会杀了你……离婚?你死都别想!”
直到听到兰德的喉间不可控地发出痛苦的声音,他才捡回一点理性,缓缓松手。兰德险些被他徒手掐死,双目血红,脖子上留下了明显的指印,身体沿着墙壁滑倒。他赶紧蹲下身,接住妻子瘫软的身体,抱在怀里。可兰德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沉默的靠着他的胸口,大口呼吸着平复濒死的窒息感。
不知过了多久,兰德总算勉强恢复了。克莱蒙斯正想说什么,他已经面无表情地从丈夫的怀里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退了两步,往门外走去。
“大晚上的你去哪里!”克莱蒙斯大声喊住不知道要干什么的妻子。
兰德转过身来,神色阴沉,绿色的眼睛里,目光宛如毒蛇。他用沙哑的嗓音回了一句:“去找奥德里奇。”说完,步伐不稳,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克莱蒙斯站在原地,怔愣了很久。等他回过神来时,楼下的家门已经开了又关上。他失神地沉默着,忽然猛地抬手,把书桌上的东西统统扫落。花瓶和相框完全被摔裂,玻璃碎了满地,那些关于萨南半岛和南部政权的资料书籍砸在地板上发出好几声闷响。
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竟觉得自己也窒息到喘不过起来。他盯着那张在碎玻璃下的结婚照看了很久,照片上的兰德才二十岁,他也才二十五岁,他们那么年轻,那么张扬,看上去那么幸福。两人的笑容透过玻璃和灯光反射到他的眼睛里,又那么令人怀念到心痛。
他缓缓弯下腰,伸手从一堆碎玻璃中捡起那张结婚照,以及和孩子们在一起的全家福。他感到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好像被碎玻璃扎进了身体最脆弱的地方,浑身的神经都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