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他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吗,矜矜,”来情绪时,吴复仍会下意识唤她小名,因为长年累月的习惯在短期内无法更改:“我看过合同,资助人如有意外变故,可提前结束资助关系。我跟你不管,自然会有别人接手。”

原来他与她,他与他们,那些曾经充盈着情感的白纸黑字,都是随时能够终止的冰冷契约。

岑矜联想到自己,周体发寒,吐字近乎颤栗:“吴复,你真不是个东西。”

吴复:“我还在忙,没空吵架,挂了。”

一声,那端彻底没音,岑矜气到胸痛,她捏起拳头,抽动鼻腔,逼迫自己重整情绪,而后回拨给李雾。

对面接的很快,但已经换人,听起来年长许多,有些粗哑,是她几乎听不明白的方言。

岑矜懊恼起来,焦急问:“用你手机的那个男孩子呢?”

“走了哈,”男人说:“哈有事啊?”

岑矜瞥了眼时间,如被闷棍一击,克制不住滚下泪来,只说“没事了”,就按断通话。

傻坐了会,岑矜平躺回去,试图将那些泣意咽下去。

她双手交叠,将手机贴在胸口,心伤又迷惘。

早两年他俩刚订下婚期,吴复就出了车祸,虽有惊无险,但也让家中长辈忧心不已,生怕结婚当天再生事端。

起初她跟吴复不以为意,后来,她第一次怀孕掉了孩子,父母寝食难安,开始花高价求助所谓的命理大师,而吴复也变得疑神疑鬼,就顺了二老主意。

大师给的化解方法,就是让他们夫妻俩去南边资助个小孩。

岑矜迫不得已,被生拉硬拽着,跟去了胜州的偏远山村。

村里有个为他们量身定做的贫困生,那孩子初中刚毕业,负担不起之后县城高中的学费。他家世又惨,打小父母双亡,与偏瘫的爷爷相依为命,一边照顾老人一边读书,日子是非常人所能忍受的苦。

见有贵人主动上门,村委主任殷切不已,直说李雾成绩好,人又懂事,领着他们去他家看了眼,一间低矮简陋的土砌小平房,家徒四壁,头顶悬挂下来的一颗灯泡是此间唯一电器。

“小孩人呢。”吴复问。

主任也纳闷,吐着一口拙劣的普通话:“我也奇怪,李雾呢,李雾!”他喊着他名字往里间走:“老李头你孙呢……你躲这里头干嘛呀。”

岑矜跟着回头,也是此刻,她与门缝内一双眼睛对上目光。

……

整个流程确认的很快。

最后主任还拉着孩子跟他们合影,就站在那间比吴复高不出多少的小土房前面。

思及此,岑矜打开手机相册,翻看起17年的相片,不多久,她找到那张合照。

当日烈阳灼眼,她与吴复分列左右,吴复的笑脸被映得极白,而她双目微眯,也弯出笑意。

那个叫李雾的孩子,就站在他们中间,比她矮了半头,面无表情,是唯一一个没有笑容的人。他下巴微敛,但非怯怕镜头,那双眼直直看过来,黑白分明,隐含着与年纪不符的执着锋利,隔着屏幕似能将人望透。

少年的眼神过于有力,好像能把人从冰湖中捞起,岑矜放大看了会,亦被点着,身体里聚起团热量。她按灭屏幕,翻身下床,边往卫生间走,边就着皮筋绑紧散乱的长发。

她要去那座山,她要再拉他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写姐弟恋了!不过这次比较慢热,而且男女主皆非完美人设,文案标签上写了成长,女主在成长,男主也在成长,希望大家多给他们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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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振翅

两旁青山延绵,岑矜手握方向盘,心头无缘跑出一些悔意,她出来的太冲动,孤身一人,什么都没准备,也没任何周详计划。

但车已行至高速,回头路就不再那么好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导航报出胜州二字时,岑矜的忐忑就被窗外风光冲淡了,她见到了久违的景象,蓊郁山头奔涌入眼,天蓝似海,仿佛置身油画之间。

她要去的,是胜州一个叫云丰村的地方,上回来已经是一年多前,还是吴复开的车,所以岑矜没有多少印象,好在有导航指引,她走得还算顺畅。

下了高速,穿越镇子,再小心拐过几道窄小山路,就到达目的地。

一辆全白的轿跑忽然停在村口,好像借地休憩的高贵天鹅,惹得过路村民纷纷打望。

有个黑瘦小孩跑来车前,踮起脚,探头探脑从前窗往里瞧,还没看清里面人长相,就被家长骂骂咧咧提着后襟走远了。

岑矜淡淡一笑,开门下来,拦住一位提桶的老头,“叔叔,请问你们村委会在哪?”

她根本不记得那孩子家的具体位置,只能先去求助当年的主任。

老头腾得停步,被她素白的脸晃了下眼,抬手颤巍巍指向一个地方。

岑矜抿笑道谢,又上了车。

就这一会功夫,车前又聚来一帮看热闹的小朋友,好似一群叽叽喳喳的灰麻雀,岑矜开窗叫他们让行,他们不动,只站作一排冲她憨笑,好像在看天外来客,岑矜没辙,只得摁了下喇叭,一声长鸣,气势十足,小雀们终于嗷嗷四散。

去村委的这一段,岑矜开得极慢,一是因为这边刚下过雨,道路泥泞,磕磕绊绊;二是村里小孩着实胆大,对车毫无畏心,不时会窜来路间,鬼探头是日常,稍一分神可能就要闯祸。

岑矜快两天没睡,全靠来前的一杯咖啡提神,丝毫不敢大意。

好在快到村委办公室时,路面开阔了些,也铺上了平整水泥,她总算能喘口气。

村委办是她尚有记忆点的地方,还跟之前一样,一间刷白的平房,院里国旗高挂,随风舒扬。这里与都市厦宇自然不能相比,但放眼整个山村,已经是非常体面的建筑了。

岑矜一下车,就见门口站了个戴眼镜的女生,她束着马尾,面容还有些青稚。她困惑地看着她。

岑矜朝她走过去。

女生问:“你找谁?”话语间,还用余光扫了下不远处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