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称了是,从怀中?抽出书信与?那几页账簿,将它交与?春生转呈给李崇。
李崇拿到信后粗览,眉眼间更阴沉了几分。
“妾身依照夫君顾正元所托赶赴京师,通过同乡宴结识了许璨。许璨答应妾身,定会在吏部选试后,面圣之时为顾正元鸣冤。谁想?妾身不久后便察觉到好似有人跟踪,只好谎称回乡,暗自?躲避。
可吏部选试临近,妾身不得不找寻机会将这?些书信和账簿交予许璨,于是在鹿鸣宴当晚,妾身便相约他在曲江江畔相见。也正是在我二人商议此?事时,裴氏父女派出的杀手?用银针暗器杀害了许璨,妾身侥幸逃脱,只能带着这?些证物东躲西藏。”
阿辞又说:“直到妾身近日无意结识了孟晋冯临,见他们为人刚正不阿,亦有新科进?士的身份,妾身才将此?间种种告知了两位小郎君,得到了今夜这?向陛下鸣冤的机会。”
阿辞是否无意间结识了孟晋冯临也许有待商榷,可有关顾正元和许璨的死亡真?相可是有条有理,人证物证俱在。
卢书忆面容发紧,腹中?火冒三丈,不由瞪向李崇背后,那不断往阴暗之地?躲缩的中?年男子。
先前总有预感这?裴世?瑜会闹出纰漏,不想?竟是这?么个胆大?妄为之事,他怎敢利用淮南道转运使的职务私运财物给相沧?!
可此?案已有位赌坊老板肖三认下了罪责,暂且不论肖三是何人指使,那时卢惟岳可确确实实与?她说,圣人已无意再调查。
如今看来李崇是清楚许璨案的真?凶乃是裴世?瑜的,这?才会密令卢惟岳将此?案早早了结。
想?来李崇早已有了包庇裴世?瑜之心?。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朝中?正因李怀景父子之事对李崇怨声四起,他怎能再庇护这?德不配位,又罪孽深重?的淮南道转运使,况且如今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果然,通过阿辞那番声泪俱下的讲述,可谓一石击起千层浪,城楼上?下顿时怨气沸腾。
孟晋和冯临朗声喊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求陛下为许璨和顾正元秉公执法,处置淮南道转运使!”
进?士们与?城楼下的文武百官亦都接连跪扑在地?。
“求陛下秉公执法,处置淮南道转运使!”
高呼声如同巨浪那般向外层层扩散,卢书忆面部紧绷,脑中?回荡起了几个字。
“这?是个局。”
布局之人是要李崇必须当着天下万民的面处理此?案,不能有半分包庇裴世?瑜之意。
想?必那认罪的赌坊老板肖三正是出自?此?人之手?。
他早已寻到了阿辞,亦得知了许璨溺水案的真?相,找肖三认罪是为了阻止三司深查,预备伺机而动,待到今夜这?样?的时刻再将真?相公布。
此?人亦得知了裴世?瑜与?冯临之间的牵扯,这?才将阿辞引荐给了孟晋和冯临,让他二人为许璨鸣冤,亦是为冯临解围。
孟晋和冯临定是不知裴世?瑜有关雍州道之局,城楼下的百姓及文武百官亦不知道,可他们并没有错,只是心?怀正义,想?要为许璨和顾正元要个公道。
卢书忆不由地?望向城楼下,那密如乌云的人群。
她知道那个着深篮袍衫的男人应是还未离开,正混迹在这?人群中?,目睹这?一切。
少女回想?起了梅山之夜,在卢府之外,那扬长而去的马车。
直到此?时,她才方知那马车为何会走得那样?果断。
如今雍州局势未稳,李怀景亦未除,难道要处置裴世?瑜,惹怒裴孟君,任由其驱逐振武军?
可若非如此?,难道他们要当着朝中?清流,以?及天下万民的面包庇这?罪恶滔天的裴世?瑜?
卢书忆不觉拧紧眉宇,耳畔有风声呼啸,以?及声声求请。
接着,她听见李崇向周围的侍卫低声吩咐。
“将淮南道转运使拿下。”
少年君主转身迈下城楼,只留下句,“卢侍御随朕走,其它人退下。”
得此?之命,承天门周围的怨气终于有所消减,卢书忆无言地?跟随在李崇身后,与?他一道离了这?城楼。
他们最后来到了离承天门最近的两仪殿。
凉风习习,少年君主边走边不住地?咳嗽,春生赶忙扶着他入殿坐到方椅中?,另从怀中?取出盒丸药,伺候他服用。
卢书忆立在方椅前,无声地?看着他用了药,又见他屏退了两侧的宫人,揉着眉心?,始终一言不发。
城楼上?那紧张和喧嚣好似石沉大?海,半点不见踪迹,现今正是夜凉如水,宫殿寂静。
静了许久后,李崇低声问道:“阿忆,为何不说话?”
卢书忆平静地?回:“陛下不该瞒着我。”
她不仅被元昇,亦被李崇蒙在鼓里,确确实实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少女亦想?问问李崇为何会在许璨溺水案中?,顺水推舟包庇裴世?瑜,为何会容忍裴世?瑜私自?运送财物与?相沧?
可如今说甚么都无用,他们正踩着钢丝,被架在火上?灼烤,须得尽快想?好如何解决今夜之事,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陛下可有想?好如何处置裴世?瑜?”
李崇却抬眸望向她,轻声问道:“阿忆认为朕该如何处置?”
听闻此?言,卢书忆再次心?生异样?,就如同那夜在甘露殿听他问那句,“难道阿忆想?要朕革职裴世?瑜?”
她再次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怀疑与?探究之意。
可即便如此?,少女的双眸在夜色中?闪露寒光,依旧答得异常果断。
“革职,等待秋后问审。”
少年君主探究地?望向她,云淡风轻地?问:“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