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钰这便让仆从?另上了酒樽,再将桌上的酒都混倒入了酒樽,接着又在方才卢祈给的犀角杯都掺满这种?混合过?后的酒。
那犀角杯乃是整套,大大小小共有十二?只,孟嘉钰向元昇做了个请的姿势,眉眼中暗含挑衅。
元昇心头好笑,不知这毫无?内力的文弱书生拿来的胆子敢跟他比酒量。
他果断执起半侧的犀角杯,先?喝了个满杯。
这混合过?后的酒,入口辛辣苦涩,劲头的确比普通的酒足,可男人不愿露怯,一股作气连喝六杯,喝完便去瞧孟嘉钰,看他是否知难而退。
那边孟嘉钰亦是不服输,同他比酒量还要比速度,可惜当他喝到第?三杯时便已不堪重负,晕晕乎乎地停了下来,尔后更是栽倒了石桌上。
“你说?你哪来的胆?”
男人面露鄙夷,支起下颌,伸长手指,开?始用内力逼出方才喝的酒。
不多时,卢书忆和卢祈回到了院中,元昇见状便不着痕迹地收了手指。
发觉石亭中的情?形,他们快步过?来查看孟嘉钰的情?况,见他满脸绯色,浑身酒气熏天,这桌上更是摆了大方酒樽和整套的犀角杯,里头留有残酒。
而元昇正泰然?自若地坐在石桌另一侧。
卢书忆不禁狐疑道:“你在给孟兄灌酒?”
这话说?的,他为何要给这姓孟的灌酒?
元昇习惯性地想弹她的额头,让她放清醒点,孰料却被少女?眼疾手快地躲开?掉。
半空中的手指委曲,男人不尴不尬地收回手,沉声道:“是你的孟兄非要跟孤比酒量。”
卢书忆眼睛微眯,眉毛下撇,那表情?元昇很熟悉,这表示她不信他的话。
他懒得解释,无?言地又灌下口酒。
“阿忆,你快来看看孟兄!”
在此间隙,桌那边传来了卢祈焦急的唤声,卢书忆赶忙过?去抬高孟嘉钰的脑袋查看。
见他的脸时青时红,嘴里更是吐出了些?白沫子,那白沫子堆积在嘴边,着实有几分?可怖。
她抽出锦帕替他擦拭,对卢祈道:“得传医博士来才行。”
话不迟疑,他们支了仆从?去传唤医博士,卢祈将孟嘉钰扛到后背,背着他直往主屋去。
卢书忆则小心陪同在他们身侧,脸上满是担忧,传医士传热水基本多靠她在招呼。
主屋中忙上忙下,六角石亭里只剩元昇一人。
凉风渗入,男人望着桌上的大方酒樽和十二?只犀角杯,低声道:“原来你的目的在这儿。”
道了句无?聊得紧,他起身离开?了石亭。
云砚斋的主屋内,医博士被仆从?们引至卧房,为孟嘉钰把过?脉后,说?他这是饮酒过?量,且饮的酒过?于混杂,待用过?他的几贴方子过?后应就无?事。
卢家兄妹这才放了心,见孟嘉钰这边有卢祈陪同,卢书忆便离开?主屋,重新回到院中。
屋外暮色柔和,古杏被风卷得簌簌颤动,树下灯盏微明?,淡绯的花朵纷纷扬扬,好似回雪流风。
石亭里已是空无?一人,里头的人不知何时离开?的。
卢书忆站在风灯之下瞧了会,走?过?去执起犀角杯,放置鼻下闻了闻。
这杯中的酒气混杂,应是将卢祈的藏酒混合过?后所得,既是混合的酒,自然?得过?孟嘉钰的首肯,谈不上元昇逼他喝。
方才孟嘉钰的状况太过?唬人,她竟未细想。
少女?端起酒杯小尝了口,被那古怪味道熏得直皱脸,她心头讪讪的,拿不准是否要再和元昇谈及此事。
第074章 第七十二章
卢书忆再见到元昇已是三日后的?夜值了。
这?几日, 她参与了一起新科进士遇害的?凶案,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有时?间回台院点卯。
在本朝, 若涉及五品以上官员的案件会由御史台,刑部, 大?理寺组织“三司推事”, 意为共同审理。
新科进士虽尚未参加吏部的选试, 并未拜取任何官职,但距离放榜日不久便出了如此命案,为不寒天下读书人的?报国之心, 李崇与众大?臣商议后决定此案依旧由三司共审。
遇害的?进士名为许璨, 广陵人士, 现年仅而立,五岁时?便能吟诗作?赋, 在淮扬当地亦算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
他的?尸体是拂晓时?分?, 于?曲江边被打更人发现, 据说前夜许璨与同榜进士们参与了吏部尚书为新?科进士们组织的?鹿鸣宴,夜宴的?地点正好在曲江江畔。
夜宴过半时?, 许璨告诉身侧的?友人他须得先行离开?, 而直到参加鹿鸣宴的?进士回到下榻的?旅社都未再见到许璨归来。
他的?尸体已?被江水泡得白胀,但周身未见任何致命的?伤口, 十?分?像是醉酒后溺水而亡。
可据进士们所说, 许璨平日量如江海, 凭他在鹿鸣宴上所饮的?酒量应该不足以害他失足落水,况且昨夜他从鹿鸣宴中单独离开?之时?, 看起来分?明是清醒的?。
若非意外失足落水,那么只能是他杀, 因为许璨荷包里的?银钱并未减少,故而可以排除谋财害命。
于?是卢书忆开?始走访许璨平日的?常顾之地,打听他是否有仇家?或与人产生过口角,可得到的?结果却是许璨为人慷慨豁达,从未与人脸红,更别提有仇家?。
又因刑部的?仵作?对于?许璨的?尸体检验尚无任何突破,此案到这?里就没了头绪。
这?日卢惟岳替圣人来过问此案的?进展,在大?理寺衙署的?耳房见到了久未归府卢书忆。
见她眼下青黄,嘴唇泛白,问了人后得知她已?整日整夜未曾入睡,卢惟岳当下便大?声呵斥,要她赶紧回卢府休憩。
卢书忆还?想继续查看刑部对此案的?走访案卷,便谎称尚有夜值,将卷宗携上,快步带回了台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