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昇颌首,“关押之?事只能交给他去办,须得防止刑部滥用?私刑。”
“庾小将军去时?可有跟你说什么?”
闻言,元昇朝她望来,“他说今晨苏沐云曾来寻你?”
依庾闻谨所言,今晨苏沐云曾来寻杜初月,后又请她挪步单独说了会话。
“苏沐云对你可有刁难?”
杜初月摇头,“倒是没有。”
郑穆遇难出自苏沐云的手笔,他今日上门?只为以真实身份做要挟,警告她莫再插手雍州之?事。
无?论真相如何?,相沧都会以使臣遇害为借口讨伐雍州,介时?苏沐云还会聚集文官将包庇惜花楼挑起战乱的罪名扣到元昇头上,逼他交出雍州大权。
见她似在沉思,元昇问道:“对于此案,你可有思绪?”
杜初月道:“如今对世子来说,杀害郑穆的凶手是谁倒显得不重要,如何?应对相沧借题发?挥才是关键。”
“你和孤想的一样,若相沧真的大军压境,孤大概只能舍命一博。”
惜花楼是他身处微末之?时?唯一的庇护,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将他们交出去,以此换取权位稳固。
听他如此悲观之?语,杜初月想想道:“若相沧真想借题发?挥,世子可有想过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
她自然不会将熟悉相沧内部之?事如实透露,只说道:“常听人说父子猜忌,兄弟相残,这些事难道相沧没有吗?”
闻言,元昇脑中一醒。
如今的相沧内部的确有两派势力,在位的田烁,以及上任节度使田弘的幼子及夫人裴孟君。
他此前尚且不知苏沐云是在通过郑穆贿赂他们当中的谁,从郑穆死?后相沧的反应来看,只会是现任节度使田烁。
平日里?,郑穆挥金如土,定是在两方周旋中贪到了不少财物,所以不管是苏沐云亦或是田烁都将其视作眼中钉,只欲除之?而后快。
但郑穆之?族的实力在相沧亦不可小觑,他为何?不将此事告知裴孟君,让她在相沧先行发?动政变?
元昇顿时?胸中舒畅,不由伸出手,捏住身旁少女的脸,“当真是孤的智囊。”
杜初月拍掉那烦人的手,“小女胡乱说的,对世子有用?最好。”理了理衣裙,站起身道:“小女先回灵筠山庄,等?着世子的好消息。”
回到灵筠山庄后,隔日便有相沧对雍州用?兵的流言蜚语传来,幕府的文官们借此机会向?世子发?难,要他将惜花楼的人交给相沧处置,若做不到则需交出雍州兵权让能者居之?。
据说元昇躲在府衙整整五日未出,那五日整座雍州城都在看他的笑话。
谁知第六日时?,兵临边境的相沧军却突然间?撤退,不久田烁暴毙的消息传出,相沧内部发?生了政权交迭,而新主再未以使臣遇害一事为难雍州,反而送来了不少赔礼。
惜花楼案后,元昇将当日在雍州起事的文官全部圈禁,或驱或逐,或刀或刮,而他们所支持的元子佑则被贬为了庶人,流放至州县的田庄。
听闻郭禾在痛失元桀之?后,再无?法忍受骨肉分离,于是向?老夫人请求与元子佑共同前往了田庄。
是夜,杜初月赶在行刑之?前,暗中潜入府衙大牢,彼时?苏沐云已?然沦为了阶下?囚,披头散发?,满身血污。
牢门?打开,他抬起头来,瞧见来人是她时?,无?力地笑了声。
“终究是你赢了。”
杜初月道:“小女可提醒过秃鹫,莫要食到有毒的腐肉。”
“大祁这头雄狮已?然倒下?,乱世之?中,自然人人都如秃鹫,啖其血,食其肉,能者为王。”
杜初月并不掩饰憎恶,“并非所有人都如苏先生,眼中只有机遇。”
“好个不止只有机遇。”
苏沐云道:“娘子出生范阳卢氏,与圣人共天下?的门?阀之?族,自是不知对于寒门?商贾之?子,机遇意味着什么?”
听闻此言,杜初月恍惚才想起苏沐云出身商贾之?家,在永元年间?,商籍尚属贱籍。
她冷声道:“可在你走投无?路时?,是我父亲给了你最初机遇,你却是如何?报答的他?”
“霁舟吗?苏某的确有愧于他。”
苏沐云叹息着望向?杜初月。
“那么娘子可知苏某到现在都未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全然是看在霁舟当年的恩惠,还有与娘子短暂的师生情谊。”
他的眼神真挚,嗓音沙哑,将这番话说得无?比感人肺腑,若非杜初月了解苏沐云的本性,或许真的会被他打动。
少女冷诮道:“苏先生这是将小女当作逃脱此地的唯一机会了?”
苏沐云面?色微变,像是没料到她会一眼识破他的意图。
“可惜啊,苏先生猜错了小女的来意。”
她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与他叙旧。
似乎有所预料,苏沐云神色忽而紧张,蹲下?身直往墙角躲缩,杜初月立在远处斜瞥他,目光中只有冷漠。
忽见寒光一闪,匕首如箭矢般斜飞而来,直直插进了苏沐云的胸口。
血水汩汩如泉,苏沐云却像是久久未能反应,嘴唇微张,嘶嘶凉气倒吸,眼珠鼓动而出直望着前方的少女。
这死?相倒显得有辱斯文了。
杜初月亲眼瞧着苏沐云断了气,脑中倏然闪过的却是消暑之?际,卢霁舟抱她走在热闹的街市,喂她吃最爱的冰镇杨梅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