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姗这是怎么了?压力太大,正在宣泄么?刘士衡狐疑着推门进去,却正好看见苏静姗把一本账册撕得粉碎,朝空中抛去。这下他可唬 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抢,急急地道:“姗姐,就算你不想再管生意,也不能撕账本哪,这可不是咱们俩的事!”
“管它呢,反正我不做了!”苏静姗气呼呼地把手一甩,进里间去了。
刘士衡望着满地的纸屑,欲哭无泪,毁坏公中生意的账本,可是极其恶劣的行为,这下处罚可是在劫难逃了,而且过错在苏静姗这一边, 他连情都不好求的。
他正苦恼,忽闻如玉在小声地警告他人:“刚才的事,不许朝外透露半句,不然可别怪我不饶她!”
刘士衡这才发现,所有的一等二等丫鬟都在,俱垂首敛气,不敢则声。他心里咯噔一下,忙命如玉把她们带到隔壁,没有他的吩咐,一个 也不许出来。谁知苏静姗在里面听见,竟跑出来捣乱,称自己就是不想干了,不怕人知道,非逼着刘士衡把所有丫鬟都放走了,该干甚么干甚 么去。
刘士衡急得火急火燎,关了门与她道:“你难道不晓得她们中间有老太太的眼线么,若是让她把话传到了老太太耳里,咱们怎么办?”说 着,就去捡地上的纸屑,哀叹:“娘子好巧的手,撕得这样的碎,这叫我怎么拼得上!”
苏静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我是故意作戏给她们看的!”说着,自里间取出几本账册,道:“真的都在这里呢,刚才撕的是假 的!”
刘士衡数一数账册,果真一本都不少,于是就糊涂了:“你这是作甚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讨好
苏静姗不好意思地道:“你不是说去了京城后,要买个宅子,咱们俩搬出去另过的么,既然是咱们俩另过,我可不想旁边有双别人的眼睛 盯着,所以想把她给揪出来,然后想办法打发掉。”
“所以,现在杨柳和如玉其实在盯着她们,看谁会去给老太太报信?”刘士衡问道。
苏静姗点了点头,道:“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家里地方实在太大,又修得跟个园子似的,跟踪起来委实困难,很容易跟着跟着就 跟丢了。而船上地方小,悄悄躲在船头船尾一看,就一目了然了。”
说话间,已有杨柳进来禀报,称白莲趁着她们不注意,悄悄儿地朝老太太的船舱去了,而且到现在还没出来。
“白莲?就是她了!”苏静姗高兴地一拍掌,道,“待得时机合适时,我就把她打发走。”
白莲是骜轩的一等丫鬟,也算是个老人儿了,平日里虽说不算出挑,但也没出过甚么大错,刘士衡就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道:“你也知 道我们家的规矩,从来只买人,不卖人。若是不喜欢谁了,顶多打发到庄子上去。可咱们屋里已经去了红梅和紫菊,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若 把白莲也遣过去,只怕会有人说你心胸狭隘,容不下人,连丫鬟也不肯放过。”还有句话,刘士衡没说出来,那就是,丫鬟和通房是不一样的 ,苏静姗遣通房,就算没理由,原因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无非是想独占相公罢了;可这遣走丫鬟,就必须得拿出正当理由了,不然岂不是让其 他下人心寒,以后还怎么用人?
可谁知苏静姗却笑道:“谁说我要赶她走?”
“不赶她走?那怎么打发?”刘士衡想了又想,还是想不明白,不由得奇道。
苏静姗却卖起了关子,不肯告诉他。
刘士衡心里痒痒,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满脸满脖子地乱亲:“告不告诉我,告不告诉我!”
苏静姗笑着闪躲,杨柳面红耳赤地朝外退去,却在门口撞见同样面红耳赤的王秀才。看来王秀才是听见舱内的动静了,杨柳连忙咳了两声 ,提高了音量道:“七少爷,七奶奶,王公子来了!”
屋内那两位当事人却是大方得很,从从容容地站直身子,抚平衣裳上的皱褶,又相互帮对方理顺了头发,这才叫杨柳把王秀才请了进来。
王秀才进屋后,迅速地朝两人身上扫了一眼,见他们衣衫尚算整齐,脸色方才正常了些。他朝苏静姗拱了拱手,道:“七奶奶,贸然打扰 ,实在不好意思,只是有一事不明,想来问个明白。”
苏静姗还不知道刘士衡已借松烟之口,把所有有关苏静初的事都告诉了他,因此还以为他是奔着苏静初来的,于是问道:“甚么事?”
王秀才才刚回复正常的脸,刷地一下又红了,小声地问道:“我才刚听七少爷跟前的松烟讲,与我有婚约的另有其人,只不知此人是谁? ”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苏静姗惊讶地看了刘士衡一眼,又想了想,决定如实作答,道:“我们家只有三个姊妹,一个已嫁,一个做了妾,就 剩下一个尚待字闺中,你说还能是哪一个呢?”
王秀才显然也猜到了是苏静瑶,因此并不显得有多惊讶,只是垂着头,默不作声。
苏静姗只好道:“若是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以帮你去跟我爹说。”
王秀才抬头问道:“这是苏老爷的意思?”
苏静姗肯定地道:“不是。是她自己想嫁。”
“她自己?”此时的王秀才,倒是显得很是惊讶,大概自己也挺奇怪,他这样一个几乎一无所有,前途又未卜的穷书生,苏静瑶怎会主动 提出要嫁给他的?而且还不惜欺骗于他,她就不怕新婚之夜就被休掉么?
王秀才想着想着,突然记起,他之所以能站在去往京城的船上,全仗苏静瑶从中斡旋,难道说……她真是对自己动了心,所以才如此尽心 尽力?
这真是……他倾心的人,没把他放在心上;而他从未曾留意过的人,却在默默地惦记着他……
王秀才一时心情激动,却又说不清是为了前者愤恨,还是为了后者感动。此时杨柳在门口探头,苏静姗便道:“反正你要去京城,一时半 会儿还不会成亲,不如回去仔细想想再说。”
王秀才觉着有理,便站起身来,拱手告辞了。
他一走,杨柳就闪身进门,禀报道:“七奶奶,白莲从老太太舱里出来了,但老太太并没有派人到这边来。”
刘士衡道:“老太太可不是那种见风就起浪的人,就算白莲告了密,若你自己不主动去说,她是不会找上门来的。”
“那就当没这回事好了。”苏静姗无所谓地耸耸肩,将自己做戏的事抛到了一旁,回里间算账去了。
问刘府有几人能像她这样活得如此潇洒?刘士衡也自叹弗如,笑着摇摇头,出门找刘士元吃酒去了,准备好好套套他的话,看怎样才能哄 得苏静姗开心。
还别说,刘士元虽说考举人总落第,但哄娘子的确有一套。自他秘授刘士衡几招之后,苏静姗原本有些枯燥乏味的旅途,就顿时精彩起来 ――早上起床时,一定会有一个吻;枕头下,总会发现小礼物;与众人到甲板上赏景时,总会有刘士衡亲自送去的御寒披风;更夸张的是,一 次全船人聚餐时,刘士衡竟亲自下厨整了一条江鱼,送到了她面前,不知羡煞多少人……
就这样一路变着花样,很快该下船,改由陆路进京了。三艘船在码头靠岸时,已有马车停靠在那里等候,众人于是弃舟登车,继续朝着京 城进发。
马车再平稳,车厢里垫的垫子再厚实,也还是比船上颠簸多了,不过这样一来,苏静姗就总是不由自主地朝刘士衡的怀里靠,以图坐得稳 当些,这可让刘士衡心花怒放,只恨去京城的路不能再长些。
既是坐车,到了夜里,就得住宿,天黑后,刘府一行人住进早就订好了的客店,刘士衡特意花了大价钱,请人将他与苏静姗的那间布置过 ,期待着今晚能够如愿。可谁知苏静姗进都没进,就宣布:“今晚我同十四妹一起睡。”
刘士衡登时目瞪口呆,很想问一问她为甚么,可当着众多未婚兄弟姐妹的面,这话还真是问不出口,只得挤出一个笑容来,故作大方地道 :“也好,你们姑嫂俩年纪差不多,一定有许多话讲。”-
第一百四十章 进京
当晚,苏静姗果真宿在了刘士贞房里。刘士贞不知她是因为和刘士衡吵了架,还是有话跟她讲,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亲自端茶递水。苏静 姗脱了衣裳,拉她一起钻进被窝,并排躺着,问她道:“你上回说的嫁人的事,可曾讲给老太太听?”
黑暗中,刘士贞的脸红了,小声地道:“我……我不好意思……不知怎样跟老太太说……她毕竟是长辈……”
苏静姗道:“我这里有个法子,不用你当面去说,就能把心思传到老太太那里,只看你愿意不愿意。”
“有这样的好法子?”刘士贞又惊又喜。
苏静姗道:“你把白莲从我这里要过去,想要解决甚么事,就把甚么事透露给她知道,然后后边的事,就不用管了。”
刘士贞是夹缝中求生存的庶女,脑子自是灵光,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大概,犹豫道:“我是甚么身份,无缘无故地向七嫂嫂讨人,老太太会 生气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