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从手机里抬起头,扫了她一眼问道:“有,您好?”

卫星河仍然没有进去。风扇的声音让夏日午后的闷热愈加凝固,她扶着门框,将半个头探进去,高声道:“您这儿金子押吗?”

老板语调仍然漫不经心:“押,凭证和身份证带了吗?”

卫星河就知道对方会问这些问题。她今天是硬着头皮来的,看中的就是这家典当行小且不正规,听她一个小姑家的妹妹说好像可以收来路不明的东西。

她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布满划痕的地面。

“身份证有,凭证……没有。”

老板终于从柜台后站起来了。

“没有?”

他上下扫了扫卫星河的样子,看不出在想什么。

卫星河小心地问:“还能收吗?”

老板笑着看了她一眼,拍了拍面前的小窗口。

“先验验。”

卫星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口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柜台后的桌子上摆着一堆破破烂烂且卫星河完全不认识的工具,有些板板正正、布满划痕的方片石头,有些头特别短、豁口很奇怪的剪刀,还有似乎工地才能见到的类似焊接工具一样的机器。

“身份证……应该不用了吧?”

她看了会儿,试探性问道。

老板似乎见怪不怪,平静地回答:“不用了。”

她只能看见老板拿着放大镜在项链某一处观察了下,又拿着项链在那方片石头上划了划……一通操作后,才告知她

得融了称重,算克数交易。

卫星河警惕地问:“不能直接收吗?”

老板话里有话:“咱们这种买卖,我就不跟你来虚的了。东西我可以收,但是得赶快融,价钱算融完后的。什么当期利息我估计您也不想谈,我不浪费您时间,干脆一口定价,您看怎么样?”

卫星河考虑了一下,点点头,“行。”

金子出手很快,快到不可思议。

老板看着年轻,但实际上人油滑得很,给出的价格比起上海黄金交易所的金价低了一大块,比业内均价也低了不少。

卫星河心里不知道老板看她面生坑了她多少,但她有苦说不出。她手上的东西明明是清白的,没偷没抢,但出于一些说出来也没人信的玄幻理由,没有办法正常出手。

这一次,她拿到的钱并不多,甚至还远不如那块奢侈品手镯。

走出那条老城区街道的时候,卫星河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心里把能换钱的方式在心里全都排除了个遍。

古玩水太深,她什么都不懂百分之百玩不转;见付支票比银行卡方便点,但也有独一无二的标识码。

她到最后甚至都在考虑茅台和五粮液这种基本能当货币用的金融产品了,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头顶的阳光很大,晒在老城区两侧居民楼干裂的墙皮上,仿佛被烘烤炸开的爆米花。

老城区像是一滴墨迹,坠在市中心新开发区一层的边缘,与旁边明亮宽敞的高楼大厦比肩而立。卫星河一路走过去,穿过狭窄的小路时,身边几乎没有任何人经过,只有闷热的阳光和旁边拥挤停放的自行车和电动车。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环境,即使是出现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也十分扎眼。

小路仅容一辆车经过,因此卫星河在听见身后不远处响起提醒的鸣笛声后,第一时间是找地方躲避。

身后缓缓开过来一辆漆黑的车子,动作缓慢而耐心。卫星河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躲在路边,无意间一扭头,却从前挡风玻璃中清晰地看见了坐在驾驶位的人。

那人俊眉修眼,黑发剪得不长不短,没有任何烫染的痕迹。除了长度略长些,其他就跟刚从部队里退役回来一样。

卫星河第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谁了。

无他,他长得挺有气质的。一个气质帅哥,哪怕只在孙伏家门口匆匆见过一眼,卫星河也能对他印象深刻。

齐崇年,第三位男主。

也许是离得太远了,也许是他顾着开车没仔细看,也许是她当时那点破事儿他根本不在乎……总之,齐崇年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想起她是谁,还隔着挡风玻璃冲她颔首表示让路的谢意。

卫星河认识奥迪的车标。她一路目送着齐崇年的车从自己面前经过,心里却在想

果然是官二代,就是能装,看着还挺亲民的。

但实际上她记得,在小说里边,这个人比起孙伏孙牧这两个男主,其实相对来说要更有权有势一些。只不过他的家庭特殊,向来低调。他妈钱明华自己级别本身就不低,家里背景更是挖都不能深挖的硬。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只能说……给钱明华打电话她还得自己接,但是给钱明华的父母打电话,那就得接线员接了。

要是给她爷爷奶奶打电话,那就省省电话费去买束花去烈士陵园祭拜祭拜吧。

正因如此,齐崇年家教极为严格。孙牧虽说也没什么不良嗜好,但一些富二代共有的脾性爱好他也难免俗,光卫星河见过的超跑就不止一辆。但齐崇年不一样,他们家的教育方式是,可以花大价钱请各式各样的家教老师,但是不能花钱去抽烟喝酒包场夜店;可以一出生就给齐崇年名下购置房产,但不能花钱去买奢华跑车;无论他选什么职业都可以一手包办给他铺好一辈子的路,只是不允许他不务正业,跟孙牧一样瞎玩瞎闹。

因为卫星河这个角色在小说里跟齐崇年没什么交集,现实里她也确实不认识他,所以相比于对孙伏孙牧那种被讨好时忍不住男色诱惑、平常看着又忍不住阴暗妒忌的心理,她对齐崇年的感觉就淡很多。

那俩人像是现实里触手可及的、衬托她的失败的镜子,但齐崇年最多就是纷杂世界上离她很遥远的一个人生顺遂不已的、他人口中的故事。

更何况她对烈士家属的尊敬总比资本家家属要高很多,所以她只是轻飘飘地看了那辆车一眼,心头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如果有的话,那也只能说……

她觉得齐崇年挺好看的,好看到老是让她忍不住多看两眼。

上次这样吸引她的脸还是孙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