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这都是那天在医生宿舍才知道的?”

“不,是母亲临走前告诉我的,安小虎被抓后不久,我母亲就离开缇家,加入了红十字救援会当义工,三年前在坦桑尼亚感染重型登革热,因为救治不及时逝世。”

“对不起,”我低下头,我多么希望时光逆转,我从来就没有遇到过简白,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他,缇墨非,一名普杜医院的外科医生。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安小虎的女儿?”

“猜到过,在你跟简白见面以后。不过并不打算细想。”

“什……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背负过去而活是辛苦且毫无意义的吗?”

我的眼睛开始发酸,我一定是听错了,上帝玩弄了我几十年,在这时候会突然大发慈悲眷顾我吗?

“安安,如果我跟你说我不介意,你信不信?”

“可是你母亲,你父亲,你的家……”破裂的,逝去的,都是因为我的……

“任何事件的发生都不具有偶然性,在发生前一定有迹可寻。即便安小虎死了,即便你我从此形同路人,发生的也不能改变,逝去的也不能重来,更何况,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小虎也同样是个受害者。唯一确定的是,我们的幸福是那三个人的共同希望,不是吗?”

原来,从始至终,弹指间灰飞烟灭,可以潇洒的提起放下,即便世界末日也能慢啖咖啡,笑看风云的人,是缇墨非。

“如果我跟你说我不介意,安安,你相信我吗?”

这不就是我费尽心思,做尽一切,拼命希望从他口中听到的话?为什么,在好不容易听到这句日盼夜盼的话,我却开始前所未有的动摇。于是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开始了第一次正视内心的自我剖白,“我信你,可是我不相信自己。缇墨非,你知道吗?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用铁皮钢盔武装自己的胆小鬼,外表的坚强只是因为害怕内心受到伤害;看到你的耀眼我会自卑,希望自己可以变漂亮;看到你周围的女人,我会嫉妒,嫉妒得发狂却不得不假装不在意……我……”

接下来,我来不及说的话却被他温柔的打断了。

“安安,还记得我在小星星旅馆对你说的么?我说过,你是我见过的最矛盾的个体。

不管你是带着盔甲站在我面前,还是把最柔软的心放在我面前,不论坚强,柔软,甚至自卑,那都是让你存在的一部分,我全都无条件接受,因为这个人是你,是我唯一喜欢,并且想要真心疼爱的人。“

缇墨非,也许我从来没有真正努力去了解他,直到这一刻。

我打定主意不在今天流的眼泪又开始拼命往下掉。芸芸众生,前世要造多少座桥,铺多少路,栽多少棵树,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老天原来没有遗忘我,我不止跟他擦肩而过,甚至走到了他心里,走进了他的生命里。

他慢慢微笑着向我走来,“安安,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一直对自己缺乏信心。”

“为什么?”我用手背抹掉眼泪。

“因为我长得太帅,女孩子怕有一天谋杀亲夫,所以都不敢嫁我。”

“是你不要人家吧。”

“还有啊,我又懒又怕脏,只好老是乱花钱解决问题,将来老了生活没保障,一般女孩子谁敢嫁我?”

“那到是。”

“再有啊,我嗜睡又好色,最大的梦想是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做。但凡女孩子大概都受不了吧?”

“你这方面确实有待改进。”

“最可怕的是,我阴险又闷骚。老是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行动又换另外一套。

哪个女孩子想嫁这样的中山狼啊?“

“嗯,这就严重了,一定要好好考虑。”

缇墨非最后站在我面前,低声道:“所以,安安,像我这样的男人,你不要谁还会要呢?”

我刚抹掉的眼泪又开始哗哗流,“缇墨非,或许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们需要缓冲,再好好考虑下吧。”

缇墨非忽然一把抱住我,像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安安,不管,摸也摸过,亲也亲过了,睡也睡过了,你要负责,我这辈子就缠定你,不打算换人了!”

宽阔的胸膛散发着滚烫的温度,强壮的手臂紧紧箍这我,好像生怕一放我就会跑开……

我心头仿佛忽然间爆发出压制已久的岩浆,他的爱情如此直接不顾一切,我又何必继续矫情。爱了就爱了吧!缇墨非,我安安何德何能,蒙你相知相爱,今生除了相守,何以为报。

我伸开手臂环在他结实的腰上,把脸摩挲在他胸口,“缇墨非,今天是我生日,你有什么表示吗?”

“安安女王殿下,”他忽然单膝跪在地上,拉过我的手吻在手背上,“不知缇墨非是否有此荣幸让您下嫁?”

“……缇墨非”,我终于哭出声来。“墨非……”

我曾经鄙视在被求婚时流泪的女人,我曾经认为求婚只是男人为了自己的荣誉和责任走出的过场。

但是,现在我知道,那一刻的眼泪,是女人这辈子最珍贵的眼泪。

缇墨非把一枚镶着蓝宝石的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看进我的眼睛:“肯亚的大地见证,缇墨非发誓,从今天开始,愿意守护安安一生一世,愿意陪安安白头到老。”

是的,这就是缇先生对我的求婚场面,没有悠扬的音乐,没有浪漫的烛光,却是在肯亚蓝色的天空下,质朴的大地上。所以,我这辈子都相信,肯亚是我的福地,因为缇先生直到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都完美的实现了他对我曾经许下的誓言。

重归浮华

把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部分回忆留在肯亚,我和缇墨非回到了现实的浮华,回到了L市。

回家的第二个礼拜,西区艺术得到了普杜的形像推广权,在无垠绿野中独奏,印着缇墨非侧面,写着与您共谱治愈之歌的广告牌出现在林立的高楼大厦间,从高速公路交错的高架桥望去,成为银色钢铁都市里抚慰人心的一道绿色风景线。

我在西区的第一学期即将结束,教授把我们的作品集放进了学校东边的林德塞展览馆。我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小小的白标签上,安安,12号字,黑体,这是我的名字第一次被放在玻璃盒里被人们瞻仰。我站在那副主打海报面前,望缇墨非怡然的侧面,那份平和飞出画面,印在了我心里。

在古时候,他扮演的角色或许可以是一个只记今朝笑的绝世刀客,我想起了黄沾的“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在今天,他可以笑傲江湖却只是站在繁华边看风景。古往今来,只有云淡风轻,笑看世事变迁的人,才能站在最顶端。我的丈夫,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中午我给缇墨非打电话,想起明街新开一家穆斯林餐馆,或许可以去试一下。打去他的手机,居然响起讨厌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我一惊之下,打去了办公室。

接电话的还是那个像花岗岩一样沉静的老秘书,老秘书先说了恭喜,然后在让我听了十五分钟占线音乐后把缇墨非接通。

“你上月是不是没付手机费,刚打去说停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