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展笑了一下，说：「在公司见到妳都是绑著马尾，或是把头发盘起来，像现在这样把长发放下来，好像比平常更漂亮。」

「...你这样说，不怕我投诉你职场性骚扰吗？」文芯努力想板起脸孔，但话一说出口，还是忍不住笑了，毕竟被仕展称赞漂亮，还是很开心的。

「我们现在又不在职场，是在渡假酒店。」仕展见她笑得开心，心情也跟著好起来，忍不住反唇相讥。

「强词夺理。」文芯嘴上叨念著，脸上笑意却是藏不住，又拿起菜单继续看著。

等到服务生过来帮她们两人点好餐后，把桌上菜单都收走便离开了，一时之间，两人又安静了下来。

「你白天...」文芯在脑海里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问出口：「...说拚毕业，是为了想早点再见到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是想找我复合？」

仕展闻言，挑了挑眉，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问出口。

「只有我单方面想复合，有用吗？」既然文芯都把话挑明了说，仕展也很单刀直入的回应了她。

文芯把脸别开不去看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脑海的思绪，却控制不住回想起分手那天的所有记忆。

第41章 041_垦丁．天气晴（5）

41-1

五年多前，T大校园的绿水湖畔。

熊文芯一脸憔悴的坐在湖心凉亭里，一直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看起来有些不安。

没多久，有个身形修长的少年沿著湖畔小跑步过来，文芯抬头一看，是梁仕展。

「刚刚实验室学弟抓著我问问题，稍微拖了一下时间，才这么晚到，抱歉阿，」从电机系馆的实验室一路跑到绿水湖，仕展有些气喘吁吁，面颊上还微微沁著汗，一脸歉意的看著文芯，继续说道：「对了，上次我们去南投的时候，不小心误收了几件妳的衣服，顺便拿来还妳...。」边说边拿起手上提著的一个袋子，打算递给文芯。

文芯强撑著笑容摇摇头，但是面色的苍白却掩盖不住，加上浮肿的眼圈，很显然是前一夜没睡好。

原本还笑容满面的仕展见她这副模样，笑容也跟著凝滞在空中。

「芯芯，怎么了？是不是伯母昨天医院回诊出了什么问题？」仕展摸摸她的头，满脸担忧的问著，神色很关切。

「妈妈她...，」文芯想起昨夜听到的噩耗，心里一阵酸楚，有点想要倾诉，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把本来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回去，紧紧闭上眼睛。

仕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把袋子放在桌上，然后默默的坐到她身旁，正想著怎么安慰她时，文芯本来紧闭的双眼突然张开，转头死死的盯著他看，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们...我们分手吧。」

空气顿时凝结，两人安静无语许久，只听得见湖畔散步的人群嬉闹声，还有校园树林间沙沙作响的叶子摇晃声。

良久，仕展才开口打破沉默。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听不出任何情绪。

「...自从你说要去美国留学后，这阵子以来，我想了很多跟你维系感情的方法，但是...，」文芯呼吸急促，胸口有些起伏，以至于话说得有些不流畅，但她还是极力保持镇定，继续往下说：「我现在才大二，以后课业只会越来越忙，你...你也是，研究所的课业不比大学轻，加上时差种种的问题，我没有信心可以做得好...。」

「就只是这样吗？」仕展没等文芯说完，直接打断她，冷冷地看著她。

「他怎么会有这种表情？」文芯看著仕展倨傲又冷淡的模样，微微诧异。

跟印象中一向温柔待她的学长不同，这样的仕展，让文芯感觉陌生，脚底也窜起了一股凉意。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既然这样，我不去美国就好。」仕展淡淡的说出口，好像这件事跟决定中餐要吃什么一样简单；事情的走向至此，完全出乎文芯的意料之外，突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样，是不是就不用分手了？」仕展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但话中的冷意却藏不住，仿佛他所有的人性关怀，都在刚刚文芯提出分手时被抽走了。

文芯咬咬嘴唇，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现在情势发展变得有些无法控制，她只好鼓起勇气，带著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继续往下说。

「我想提分手，不只是因为无法谈远距离恋爱这个原因，」文芯不再呼吸急促，她终于平复了自己最初有些紧张的心绪，平静的说道：「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想约我去听音乐会，说过什么话？」

有些久远的事，更何况是暧昧阶段的随意闲聊，仕展不记得，于是摇了摇头，等著文芯继续往下说。

文芯淡淡的笑了，回忆著当时的情景，说道：「你说有个国际知名的钢琴家，下个月在音乐厅有场演奏会，表演曲目有你最喜欢的德弗札克，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听？」

仕展没有回答，低头看著文芯，安静的聆听著。

「我问你『德弗札克』是什么？你笑了笑，反问我以前小时候没学过钢琴吗？当时我没说什么，心中有些被刺伤，但却还是跟你去听了那场音乐会。」

文芯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些悲伤，说道：「想当然尔，整场音乐会我都不知道自己听了些什么，甚至连音乐家是不是演奏完曲目都不清楚，只能等到有其他观众开始鼓掌，才跟著做，觉得自己很像个土包子。」

「你听完音乐会后，滔滔不绝的跟我分享心得，但我却连一句感想都挤不出来，只能傻傻听你说，当时我就隐约有种感觉...，」文芯用清澈的双眼看著仕展，决绝的说出口：「我们两个，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最后一句话有如响钟，敲击得仕展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心中凄然。

「也许你会觉得这只是小事，我也明白你当时没有任何恶意，但是...我还是有些许自尊心的，虽然不多。」文芯语气平静，脸色也不像刚开始那样苍白憔悴，仿佛放下了心里的千斤重担般释然，一字一句说道：「未来类似的小事只会更多，而我，只想保护好那所剩无几的自尊心，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对不起。」

春末夏初的暖风微微拂过湖面，摆荡起一圈圈的小涟漪，明明应该是温暖的春风，却是如此刺骨寒冷。

41-2

文芯盘中的烟熏鲑鱼酪梨卷，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才示意服务生把餐盘收走。

「你应该记得的，当初我提分手时，说过的那些话。」文芯用餐巾轻轻地擦拭嘴唇，一边说著。

其实当初分手后，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面了，却没想到多年后兜兜转转，竟然还能有同桌吃饭的一天。

仕展早就把主餐吃完了，正喝著那杯没喝完的餐前红酒，见文芯久久才回复了这句话，淡淡的扯了一下嘴角。

「记得，」他简短的回应，又啜了一口红酒，才放下酒杯，看了文芯一会儿，继续说道：「但现在的我，跟六年前的我，也已经不一样了。」

第42章 042_垦丁．天气晴（6）

42-1

用完晚餐后，梁仕展提议去餐厅旁的沙滩散步醒酒，熊文芯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