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典笑呵呵地接过纸袋：「人回来就好，怎么这么客气？」

「不过妳不能留在美国工作，真是太可惜了，」叶一典叹著气：「当初觉得妳这孩子虽然家境比较差，但读书认真，还年年拿书卷奖，才想著多帮忙，但没办法让妳事业更好，总感觉有点遗憾。」

「当初如果不是老师提点，单凭我自己也不一定申请得到UCLA全额奖学金，」文芯顿了顿：「更不用提我刚到美国时英文口语还不流利，还介绍当地友人帮忙安顿我的大小生活，老师已经帮忙我很多了，真的不要这么说。」

听了这席话，叶一典笑著没回应，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妳知道大妳二届的梁仕展吧？毕业后去柏克莱读硕士，没想到他不到五年就把硕博士一起读完了。」提起往日的得意门生，叶一典不禁滔滔不绝起来，对于旁边脸色大变的熊文芯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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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他博士还没毕业，就已经有好几间美国科技公司在挖角了，」叶一典得意的像是在炫耀自己孩子：「没想到前几天收到他的email，竟然说是最近要回台湾发展，到时候找个时间来拜访我。」

文芯默默听著，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波涛汹涌。

「跟妳不一样，明明可以待在矽谷好好大展拳脚，就这样放弃大好前程回来了，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呢？」说著说著，叶一典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想，他大概有自己的苦衷吧，」文芯勉强挤出个笑容，吞吞吐吐对著叶一典说道：「我还另外约了李老师，就先离开了...。」

叶一典听了，笑著摆摆手，又跟文芯稍微讲了些勉励的话，就让她离开了。

2-3

原本应该已经是两条平行线的故人，却在回到故乡后，频频听到他的消息，仿佛他仍然在自己的生活圈里。

熊文芯望著T大校园的绿水湖，这是校园情侣最喜欢来约会散步的景点，也是她以前很喜欢来发呆的地方。

那些尘封的回忆，慢慢浮出水面，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一阵阵涟漪，像是预告著她平静生活，即将出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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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Tek为Technology（科技）的缩写，许多科技公司都会用「公司名称+Tek」来作为公司英文名。

第3章 03_母亲

3-1

艳阳高照的六月盛夏，让原本应该是微凉的清晨，也逐渐升温。

这样晴朗的好天气，很适合外出旅行踏青，不过熊文芯却是揹著一个大帆布包，手上还提著茄芷袋，里面塞满了水果、糕点、香烛等物品，还装著一大束的白香水百合花，独自一人在风景优美的山坡上步行著。

文芯在一大片的墓园中，找到了母亲熊雅慧的坟墓，便将手上的所有东西都放在一边，准备把坟头的灰尘跟杂草清一清时，却眼尖发现有束鲜花，已静静地躺在墓前。

「是宝珠阿姨放的吗？」文芯心里疑惑著，但蔡宝珠是提前一个礼拜前来祭祀的，这束盛开的百合花，衬著闪耀的满天星，彷如刚从花园里摘下般鲜嫩，怎么看都像是几个小时前才放上去的。

虽然有些疑惑，文芯还是将那束匿名人士放的百合花摆好，开始布置起祭祀的工作。

「妈妈，我回来了，」文芯举著燃起的香，在心里默默地念诵著：「我有好好听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认真读书过日子，也已经拿到UCLA的硕士了....所以祢不要放心不下我，在天上跟著菩萨好好修行，好吗？」

忆起慈祥的母亲临终遗言，文芯心中酸苦，泪水又从眼角泛出，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滑落。

3-2

四年前的T大附属医院，安宁病房。

「芯芯阿，妳整天待在这里，不用去上课吗？」熊雅惠苍白著脸躺在病床上，看起来病恹恹的，却还是带著笑容问著文芯。

文芯一边削著苹果，一边看著笔电，正复习著数位电路实验专题的笔记，闻言抬头：「我今天都没有课阿，现在大四只剩必修课的课要去，妳不要担心。」说完把削好的苹果，小心翼翼递给妈妈。

雅惠接过女儿细心切成小片的苹果，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勉强吃了两片，便把盘子放到一边。

「台北的房子...过户已经办好了，代书说过几天会拿权状过来，还有银行那些存款...」

「唉呦，妈！妳不要说这些啦！」文芯听到似乎是交代后事的话，心中烦躁不已，提高音量打断了她的话：「妳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不要忙这些事了。」

雅惠见女儿心绪不佳，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虚弱的笑了笑。

此时病房门响起了敲门声，母女俩不约而同往门口望去，只见一名长相俊秀斯文的年轻男性，戴著副银边框眼镜，穿著医师白袍走了进来。

「熊妈妈，我来做上午例行的巡房，妳今天有觉得身体比较好吗？」那位年轻医师眼神关切询问著病情，但眼睛余光却时不时往文芯那边飘过去。

「谢医师，今天陈护理长怎么没有一起来啊？」平常医师巡房，都会有护理师跟著，文芯见状提出了疑问。

这位谢医师面色微露尴尬，语调有点不太自然回应著：「喔...她们护理站今天很忙，我想说自己来就可以了，不麻烦她们...。」

雅惠轻轻地咳嗽著，笑著回应：「我现在就是胸口有点闷，时不时会咳嗽，不过吃了药就会舒服一些。」

「芯芯，妳要不要也切个水果给谢医师阿？」雅惠转头望向自己女儿吩咐著，含笑的眼神里带著深意。

「不用了吧，」文芯面无表情的拒绝，「人家医生很忙，巡视完病房，等等说不定还有一堆事情，妈妳别耽误人家的时间了。」

谢医师用略带挫折的眼神看著文芯，但也明白文芯不愿意的话，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便匆匆离开了。

雅惠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若有所思的看著文芯，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雅惠又咳嗽起来，拿起旁边桌子的水杯喝了口水，稍微恢复平静后，才又继续：「妈妈...其实很想看到妳找到一个好对象，会好好疼妳、照顾妳，然后结婚建立个幸福的家庭。」

听了这话，文芯的心中莫名地一阵刺痛，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但面上表情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才不要结婚呢，毕业以后我要去科技公司上班，赚大钱照顾妈妈就好，不需要男人照顾我。」

雅惠见女儿老气横秋的嘴硬模样，轻轻地笑了起来。

3-3

烧完手中最后一叠金纸，文芯开始收拾供桌的供品及鲜花素果，然后对于那束匿名的百合花束犯了愁。

「不是宝珠阿姨的话，还会是谁放的啊？」她喃喃自语说著，拿起那束花摆弄一番，此时有张卡片掉了出来。

卡片正面没有任何文字，而卡片背面是花店的相关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