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1 / 1)

男孩点头。

“天色不早了,为何自己来?”韩宋道。

“我想成为太师的学生。”男孩字正腔圆,“旁人代劳,是失礼,也不管用。”

分明是初见,男孩口吻却像此前已三顾茅庐且回回无功而返那?般熟稔。韩宋挤笑相对,道:“你怎知不管用?”

“因为父皇提了,将军不答应。”

韩宋不由蹙眉。

“父皇尚如此,还有谁能让太师应许?善儿勤勉,”宁善掀袍要跪,“请太师屈尊赐教。”

韩宋一把截停宁善,起身道:“是臣失礼了。臣立誓效忠沙场,大皇子另寻高明罢。”

“好。”宁善眯眼笑开,不作?纠缠,改了道。十步以外,他缓缓说:“不过,将军该为父皇效死,而非他物。”

韩宋不必追问年仅五岁的宁善如何孤身到此,只须知道,此行?若不想一事无成,他就得依宁琛,将空悬头顶的文?臣位置坐实。

教导大皇子,虽不比韩宋今身居琛惠太师之威严,可前路光明无限。

韩宋少年名立,宁善垂髫而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宁朝经久不败,韩宋之权更胜皇权。

宁琛许他的好处足够诱人,代价则不小。于韩宋来说,这是向宁琛投诚,向墨星徉完全不认可的宁朝投诚。

作?为韩宋的伯乐,墨星徉并不阻拦他走向宁朝,反希望他能在暂时难以翻覆的天地平步青云,是以曾为他力排众议。不久,群情激昂,公案尽是言官不堪百姓重压、望陛下允了徉王的奏疏。

宁琛破格任韩宋为太师。

此后,韩宋确实进了嘉宁王宫。

内臣、外臣待他百般尊崇,今个?儿邀他赏花,明个?儿请他吃酒。但凡闲了,琛惠帝便急着给他指门好亲事。半年下来,他连议事厅的门都没进去,知悉的国事还不如走在大街听的多,遑论协理政务了。

韩宋报平安的书?信递往墨川没几?日,琛惠帝的诏书?竟把韩家军送他手里了。

他收拾包袱兴冲冲归家,才望城门,墨星徉带着与他从小一块习文?练武的伙伴蜂拥迎来。韩宋恍然,欣幸。

他道志不在朝堂,墨星徉便拉下颜面亲笔给宁琛写?了奏疏。

凭墨星徉明白他的抱负,却不止明白他一人的抱负,韩宋就不可能倒戈唯利是图的宁琛。

与嘉宁的商谈不了了之,韩宋策马回营。尽管心有准备,噩耗仍出乎他的意料。

“将军,卉王薨了。”

“将军,第八处印迹。”

“将军,皇帝问我们要人。”

“将军......”

“打!”墨星徉猛然拍案,“发兵!”

韩宋不料,向来说一不二?的墨星徉前脚犹与他各执己?见,这就改了主意。

墨星徉扫视帐内,瞧着大将小卒杜口结舌,怒道:“说话!你?们以为宁琛要的是人吗!他要的是脸!”

借人命塑威风,宁琛不是初尝甜头了。只是彼时之甘美同样惠及受外寇恐惧笼罩久矣的七州臣民,再?将深受残害的步溪嘴一封,宁朝门面亮丽无比。

猛兽的毒牙咬到人们自?身,失控而真切的眼泪才将淹没疆土。

墨星徉不愿看那?天到来,故不拜奸雄为帝,不认浊世为朝。

宁琛要的不是清卉,是没人可以危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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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百夷式样的鞋印,确如先徉王所言,是假造。你?父亲花了两个?月,找不到七州内何处还有此迹。重金悬赏造鞋的工匠,亦然落空。能耐如此,非琛惠帝不可。自?始至终,”江漓道,“就是场猎人的捕杀。”

“封豕长?蛇不会放过吞舟之鱼。宁琛这样的人,即使?父亲和先徉王处处恭顺,”宁佳与死死盯着屋外,“他无论如何要挑出错来治人死罪。”

狡兔死,走狗烹。彼时的宁琛,却视边境动荡不见,满心将决意不从的谋臣猛将连根拔除。

待心平气?和,江漓说:“宁琛是为宁善铺路,宁善同是为嘉宁王储清道。宁氏父子,缺一,都未必捏造得韩家背负的两宗罪。”

“......教子无方、离经叛道。”宁佳与嘀咕着所谓的两宗罪,心里打鼓,“莫不是指我对墨珩无礼?”

“不是。”江漓考虑再?三,道:“但与那?件事密切相关。”

少年突出的背影和惊喜的话音转瞬即逝。宁佳与神情木然,道:“元祯他......替我挨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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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踏满园,王宫的金殿皎如日出扶桑。众人正襟危坐,宁展跪于中央。

墨珩跨了门槛也扑通跪地,左右搭扶不迭。

“父王!”墨珩指向宁展,放声哭诉,“您瞧他把儿臣揍成什么样了!”

宁展心道自?己?压根没使?多大劲,为防墨珩编排他蓄谋为之,他当时用的还是不顺手的左拳。何况墨珩又?非头骨没长?好的婴孩,能被他揍成什么样?

语毕,座上?一片低呼,纳罕溢于言表。碍着宁善在场,移向宁展的视线十分收敛,谴责之意却遮掩不住。

宁展不信邪似的转身,即刻了然为何沉默的长?辈们好像在他耳边指责“小小年纪,心肠歹毒”。

墨珩鼻青脸肿,嘴角挂着两道血渍。得亏他开口不漏风,免得宁展近乎以为自?己?打掉他几?颗牙。

要论这是一拳头打出来的颜色,傻子信,问题是座上?没人能替宁展证明他只挥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