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1 / 1)

清月扭头嗤笑,举画的?手指向?那男人,道:“宁琛真舍得他那狗命,我敬他算个人!没有你所轻视的?东西,宁琛屁都不是!”

“月王此?言差矣!”男人像是寻到了底气?,昂首挺胸,“先卉王固然心地良善、别具慧眼,与先徉同为宁朝奠基。可殿下您别忘了,戏里戏外,不管有无先卉王,宁琛都是丰标不凡的?探花郎!而先卉王,却非是真能呼风唤雨的?仙女。”

“呸!”

清月猛然拂袖,走至戏台边沿。林洛和小河见状不禁挪步,觉察到彼此?的?动作?后则双双敛足。

“呼风唤雨者,行云布雷,唯恐天下不乱!吾王清卉肥田沾溉,所及之处百花发?荣滋长,岂容等闲攀比!有眼如?盲的?蠢物,你以为宁琛舍的?是谁人命他自己?还是那方才凯旋不久,早就筋疲力竭,出战便失去韩家军配合的?疲弱之师?”

宁朝开?国一年前,清卉加入墨川韩家军。

由宁琛统领,墨星徉排兵,清卉献策,嘉宁宁州军、汴亭郑家军、墨川郑家军协力,将突入七州各处烧杀抢掠的?百夷人驱逐出境。此?后,宁琛威望大噪,坊间拥其为帝之声不绝众耳。

物资、人力、金钱,都不足以再支撑一场跋山涉水的?大战,宁琛仍决计乘胜追击。

他与清卉、墨星徉连谈数夜,只得到两位知己异口同声的?反对。

主帐前,三人不欢而散,三军有目共睹。

不日?,清卉和墨星徉重新?出现,却是一个在守兵递来的急报里,一个在几无生气?的?病榻上。

军师清卉任百夷所掳,行踪不明;主将墨星徉于支援途中滚落陡坡,昏迷难醒。

而统帅宁琛,朝夕整备,率宁州军、郑家军直抵百夷老巢。

这?便是前朝旧事余留至今的?模糊轮廓。

“总......总不会舍了先卉王和咱大家伙儿的?命。”男人退回半步,硬着头皮道,“先帝为平乱,不知吃了多少沙土,从百夷老贼那儿将先卉王救出来,七州人尽皆”

“错!”清月震声道,“卉王根本没被人抓走,徉王更不曾重伤卧病!你们推崇的?百年一帝,为登大宝,暗害战友,苛待将士,剐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七州全然不晓!公子咒口口声声斩妖除魔,殊不知他自己就是毫无人性的?厉鬼奸邪!”

话毕,万霆激绕王宫,电光连城。

墙头毳毛竖起,仿若灰白?覆霜的?森森战戟,兽尾缓慢弯下。

宁佳与举目,恰见那对瞳孔映着白?茫,身形近乎不能活动。

宁展快速压上她的?肩,直至捏得宁佳与松了紧绷的?劲,尝试唤道:“小与,小与?”

清月一席话催得人言堪较雷鸣,碎语皆是惊竟真能将公子咒诸般恶行视作?宁琛作?为,适间振振有辞的?男人则哑了口。

宁佳与后仰趔趄,顺手扶住置茶的?木桌,恍惚问宁展:“怎么了?”

“你看?见它了?”宁展道。

“我也瞧见了。”景以承收了袖箭,矮身靠近二人,小心道,“真是狼!”

“嗯。”宁佳与低头看?着搭于红衣的?银骨扇。

真是,狼。

宁展还想说些什么,对街即刻有人冒头。

“月王殿下不过一面之说,真凭实据何在!如?无铁证,您此?举又何尝不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人说罢,清月“飒”一声抖开?织锦。手左右平举,两幅色彩、景致、题词大差不离的?画卷曝露台前月下。

仙女独立航船,两岸花海迤逦。

比之宁佳与起初在《天狗食月》话本上翻到的?水墨画,仅是多了颜色。

那人下了台阶,挨着桌椅走向?戏台,道:“我不懂字画,可谁都看?得出这?两幅手迹分明出自同一人罢!那幅旧的?,大伙儿一路看?着先帝南下送来永清。要说作?假,也该是您拿的?另一幅假!况且此?画距今已不止五十年,哪里会像另一幅这?样崭新??莫不是您做了幅假”

“说得好!两幅画,的?确都是宁琛所作?。但这?卷。”

左画抬高,清月满眼凌厉。

“才是勉强算得上与情爱二字有关联的?真迹。另一卷,不过是宁琛为替自己阴谋遮掩做的?局。断这?两卷到底是何物,亦无须懂得字画。永清织锦闻名七州,近来衣行的?生意也颇得大家照顾,我观在座身上少不了此?料哪幅画是织锦作?底,很明白?了。我们济江坊的?织锦,一人一天织得三寸,工艺精细无比,繁而不乱,平滑光亮。”

清月一把将陈旧的?假迹摔至那人胸前。

“绝不是这?种不知从何寻来的?赝品可以伪造!”

那人被画轴砸退,好笑道:“您这?话就怪了。您认定的?真迹既是先帝手笔,先帝另外作?仿何用?一幅描绘女子的?画,又能左右

什么局势?”

清月道:“卉王不愿看?宁琛自毁才干,宁琛却只听得见众所诮、众所诮。”

“众所诮......”景以承念着,“这?词,我从前听过......”

“那弃妻的?,众所诮;那不弃妻的?人,众所褒。[1]”宁佳与瞥见宁展蹙了眉,添补道:“是先人写的?南戏。”

周遭多是常赏戏、听书?的?客人,戏词将出,他们亦然联想到宁佳与口中的?南戏。

“敌人已退至七州边境外,我军不堪重负,宁琛却要追击。不得同是退敌功臣的?主将墨星徉和军师清卉声援,宁琛若连入情入理的?借口都没有,如?何发?兵?战胜后,他如?何坐得稳皇位?众所褒他不仅要师出有名,还要把这?名,绘得跟曾经的?画一样让人称叹。这?回却不是单与一人的?定情物,是骗过一个又一个助他登上皇位的?可怜人!”

清月指节发?白?,织锦挂于其间,动荡欲坠。

“宁琛谎称叙旧,诓徉王喝了药酒、扔到荒郊野岭,再着人去寻!卉王,卉王......”

林洛迅速上台,接住清月隐约颤抖的?左手。她没应清月诧异的?回望,只是拔下后脑随意挽发?的?象牙筷,赫然起势!

三下,林洛扎破了小河一家保存许久的?织锦卷真迹,搭上话茬。

“宁琛囚禁先卉王月余。若不是先徉王敏锐,身体恢复后及时寻得先卉王,则至大军凯旋庆功,先卉王还被关在他们三人结拜为友的?小屋。好笑吗?”

林洛走到清月身前,虚握象牙筷,袖手俯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