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客栈管事的?姑娘,一个是咱青竹阁自己人, 靠谱。”宁展再次环顾, 末了问:“那位负责随侍你的?女官呢?”
宁佳与示意林洛对面一身与金座同?样背对众人的?常服, 道:“那儿呢。”
“她未着官袍?祭礼早已过半, ”宁展将?前头唯一装束如故的?林洛看在?眼里,“为何月王偏今日换了缟素, 莫非宫里出了差池?”
“没有,但没有才怪。月王彻夜未眠,白日还把寝宫里伺候的?一并赶出来关在?门外。巡卫队云梯也搭了, 预备翻墙。最?后却是月王自己淌过蓄了满院的?雨水, 应许林大人入内。二人再露面,”宁佳与攒起眉头,“就像这样无事发生一般。”
宁展思忖片刻, 道:“那名叫白榆的?,不是刺客,又是何来头?宫中怎么处置她?”
“侍中大人就是往常跟着我那位小河姐姐,简单审过了。那姑娘自称槿花园常客,与毕槿年略有交集,与月王乃主?雇。她得了月王有意灭口?毕槿年的?风声,从嘉宁日夜兼程赶回来救人,现下?正被林大人关着。若我所料不错,”宁佳与道,“那姑娘是步溪人氏。”
“从嘉宁赶来?”宁展奇道。
宁佳与低眸看着热茶升气,道:“月王吩咐她将?你的?断指送回嘉宁。”
宁展面色似水。
一直站在?二人近处的?景以承听不下?去了,挡着嘴打抱不平:“这不是欺辱了,是赤条条的?恐吓啊!月王好生......好生......”
景以承收了声四?处观望,没敢挑明,唯恐周遭蹲守的?刀兵也将?自己提进宫拘审。
“左相审了,却是由右相关着。”宁展看向宁佳与,“小河没跟你,是要监视林洛?”
宁佳与点头,道:“她怀疑林大人有二心,变相把林大人审了。照林大人语焉不详的?回答看,小河姐姐的?怀疑不无道理。”
“这左相、右相之间可?有私怨?譬如......”景以承比划着问,“财权冲突?新仇旧恨?”
“不清楚。但依我管见,小河姐姐非是嫉贤妒能之人。她嘴上不满林大人近戏子、痴小曲,但心中佩服林大人为官无处不得力。如今针锋相对,”宁佳与思忖,“是替月王不平。”
“白榆......”宁展反复念着这个陌生的?名讳,“会不会是听雪阁中人?”
“不会。男子我不能肯定,听雪阁的?女子,”宁佳与掰着手指,“我能数得一个不差。阁中凡来了女子,白歌定要到我跟前絮叨,前些天我与他碰面,他不曾......”
宁展稍稍侧首,瞧宁佳与戛然无声。
以宁低调穿过沿街的?人群,回到宁展身后,道:“槿花园查了,建于琛惠年间,未有过毕、白、林三?姓出身的?园主?。除却两州战乱时几位伶人相继失踪,并无重大变故。”
“琛惠年?”
其?余三?人闻言皆是诧然。
此前从杨萍那儿获悉槿花园是个老招牌,孰料竟要追溯到琛惠年间。
宁展道:“单是槿花园有园主?失踪,还是永清境内的?戏园均如此?”
“均如此。且不止园主?,”以宁道,“战时失踪的?寻常百姓不在?少数。”
“不对。”宁佳与严肃道,“别处倒罢了,两州大战时,当属上有郑家军、下?有琅州兵的?永清最?安稳。何况战火远未波及至此,永清不该有这许多人失踪。”
“我知道!”
景以承低呼。
“彼时的?永清,即如天上月宫。扶娘子投身下?界,月坠花折,仙宫纵可?以高高挂起远烽烟,可?无人主?持大局,难免有自乱阵脚者,慌不择路,误入穷途;或感念恩泽者,自愿舍生扑火,为扶娘子报歹人过河拆桥之仇。”
扶娘子影消凡间、天狼大仙开杀戒,实际,便是分别对应清卉与宁琛各执所见以致恩断义绝后,清卉行踪不明、宁琛发兵百夷。
宁佳与和?宁展隔帷对视,恍然了悟。
清卉复归世?人眼前,位于墨川,也就是宁朝开国,将将受封为王的墨星徉身边。
然整个七州沉浸于新帝大退外敌、四?海空前一统的?喜悦,无人知晓消失通年的?永清新王历经几多苦楚、又从何归来。
为着安定永清,清卉受封回乡。惜卉王病体?每况愈下?,永清一度到了济江坊执政的?地步。
清卉自知终年即近,于是修书托墨星徉指派几位武将至永清。信中并未提及病况,仅望墨川助清洲兵整军经武,好教?她日后能够宽心休养。
墨星徉不顾文臣诟病讨伐,直领郑家军主?力二营南下?。他将?二营留在?了永清,亲自接昏迷不醒的?清卉北上墨川,广寻圣手,为清卉调治身心。
琛惠二十二年秋,卉王薨,永清部分臣民前往墨川悲悼。
琛惠二十三?年春,韩家军发兵嘉宁。身处墨川的?永清臣民谢绝徉王护送,毅然加入战场。
少数身处永清的?臣民苦上位无主?久矣,有心粗胆大,企图闯宫夺权;亦有狗头鼠脑,不明大战局势,深以为君王都?舍弃了的?永清已见日暮,投河的?投河、奔井的?奔井;更甚者逃出境外,去往百夷。
生于嘉墨年的?暗阁要查清宁朝的?戏园园主?因何失踪,如无知情者相告,可?说难比升仙。
黑云残浮,星子吃力地点画天幕。
“姑娘。”
宁佳与迅速将?怀抱的?狐尾塞回包袱,从床上坐起,对门外道:“怎么了?”
“我是小河。”
“姐姐进来说话罢。”宁佳与摸黑掌灯。
不知宁佳与碰倒了什么,闷响连地。小河没有斥她添乱,只是熟稔扶起杂物,置好烛台,待里间通明,才道:“我吵醒姑娘了?”
宁佳与帮着小河挂起罗帐,道:“是我没睡。”
小河沉默片刻,在?床沿坐下?,问她:“在?想什么事?”
“很多。”宁佳与摇头,“多到我也分不清到底在?想哪件事了。”
小河看着她搭在?被褥上的?手叹气,要心疼姑娘这年岁如此焦愁,又思及宁佳与年满十八,在?永清早该当家了。
“姐姐,若今日受伤的?是小涣。”宁佳与等小河抬了眼,接着说:“你会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