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展指了指不远处一片和乐的?人群,道:“永清商队送的?。”
宁佳与望向?那边,数十个姑娘便一蹦一跳朝她挥舞手绢。
夜色里?,依稀可见是与她相?差无几的?年岁,周遭还围着挂甲披戎的?女军士。
永清女子,出门不覆面纱,不戴箬帽。
但韩雨生于墨川,平素倒罢了,若正经赴宴,就算母亲为永清人氏,也须随众女眷依循仪节。江漓和韩宋推不掉大典小宴,却鲜少携爱女出席,就是嫌个中繁琐拘束,不如让管家?领着女儿游园去。
她们这般年岁,正是跟家?里?行商走动的?大好时候。
待年近二?十,永清许多姑娘业已是坐堂拨算盘、巡店收银子的?掌柜了。
手绢、团扇、披帛云云,皆是可以趁手送人的?物?件。送出去,即代表赞美、信任,抑或喜爱。
许是瞧宁佳与身上同?样毫无掩饰,姑娘们自然将她视作?同?乡。
宁佳与颔首表示感谢,转念又担心对?面看不真切,则取下?银骨扇,“飒”地甩开扇面,举过头顶挥动。
她笑靥露齿,小声腹语:“她们一定不认识你这张脸。”
“那是。”宁展苦笑,“不然能托我送吃食给你吗。没把?我千刀万剐,便是王母开恩了。”
尽管真要动起手来,宁展不会任人宰割,可托月王的?福,永清对?嘉宁恨之入骨。商队无所不至,唯独不至嘉宁。
倘挥手绢是对?宁佳与的?问候,那么对?展凌君的?问候,非得?是见血及以上不可。
“自己吃独食。”宁佳与回过头,“不好罢?”
“我们中间,属你最爱辣子。”宁展道,“还能分给谁?”
“昨日是昨日。你没问,”宁佳与瞟着肉饼,“怎知人家?今日是不是换了口味?”
“行了。姑娘们专程生火热过的?,快吃,待会儿凉了。”宁展替她拿起肉饼,折好油纸,“谁都有点儿私心,这又不是错。”
宁佳与捧来一口咬下?,观水上萤虫花瓣飘悠,口齿不清地问:“今夜还是你、我、以宁兄弟,一人守一个时辰么。”
“不。”宁展笃定道,“我和阿宁今夜不睡。”
“为何?”宁佳与当即转向?宁展,“明?日就到织锦城了,届时还得?乘船,够折腾人的?。今夜熬更,如不适应水路,上了船可是十天半月睡卧不宁你坐过船吗?”
“以嘉宁人的?身份,我连清州的?大门织锦城都进不去,每每南下?救灾,皆是绕路直往琅遇去,何来乘船的?机会?这回为着敬令来,没法像请‘郡主肆’那般乔装行事了。越近织锦城,我这心。”
宁展后撑草地。
“越是跳得?厉害。总觉着要出意外。”
宁佳与兀自噤声,直至吃完大半个肉饼,才道:“那你明?日准备怎么进城?”
“记得?那位济江坊的?东家?吗?我也想不通缘由,”宁展遥望远处层叠的?山影,“但他说愿意帮我。”
宁佳与擦了嘴,就着溪水洗手,道:“有条件罢?”
“没有。其实他知道一直是嘉宁人在与书信他联络后,原是万般不肯的?。我都打算另寻出路了,你猜怎么着?”宁展支起左腿,托住下?巴,“他不仅派人主动找上阿宁,还要给我们送赶路的盘缠。”
“明?摆着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你敢信?”宁佳与忽然注意到自己吃剩的?小半块馅饼,狐疑道:“这就是你借刀杀我的高招?”
宁展蒙冤不恼,只奇怪道:“小与为何以为我想杀你?”
“你......”宁佳与避开宁展的?视线,似是调侃:“那谁说得?准......”
“我替你试过毒了。”
“怎么试的??”
“景兄的?银针。”
宁佳与忍俊不禁,斜着宁展,道:“太草率了罢!”
“不是啊。那些小姑娘,”宁展扫了眼那边恨不能载歌载舞的?商队,“真有对?你下?毒的?心思么。我听她们千叮万嘱的?语气,倒像要把?小与带回永清,再不让你出来吃啃干粮的?苦。”
“她们与我们同?路吗?”宁佳与道,“前两日没见过。”
“不同?路。说起此事,挺可疑。行贾初期通常是冬夏的?尾巴,如今不过中伏,”宁展道,“商队就开始走动了?”
一路上,几人碰到的?商队没有八十也有半百,毫无例外全数北上,显然是每年行贾初期的?大阵仗。今岁,却是无端提前了。
“大抵......”宁佳与道,“永清听闻汴亭匪患已除,决计趁热打铁,把?这些年缴的?‘买路财’一气儿赚回来?”
“小与。”
“嗯?”
“你知道织锦城。”宁展看向?宁佳与,眼里?笑意浅浅,“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因为,进入城门便到了锦缎闻名七州的?永清。且此城高山流水,两岸的?花儿繁华绚丽如织锦。”宁佳与仰面道,“对?么?”
“对?了大半。宁朝以前,还有一个传说......”宁展道,“是说将情意注入永清的?锦缎,再与爱人共赴这么一场春夏花海,情投意合者,可修得?百年之好。”
“真的??我从未听过。”宁佳与笑出声,“该不是你现编的?罢?”
“不止小与,许多人都未听过。但这不是我编的?,是这传说,”宁展顿了顿,“它不灵了。无人信奉、无人赞颂,就日渐失传了。”
“那殿下?又是从何处听来?”
“我母亲是个极温柔的?人。故事,是别?人说与她听的?。”宁展揪起一株小草,“她曾经相?信过。”
宁佳与不知何时变来一朵红花,挨着那株小草放到宁展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