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1 / 1)

然则进入常春堂,宁佳与?看见个身患腿疾的中年男子, 正狼狈翻倒在一架木轮飞转的轮椅旁。

宁展低呼“将军”,便快跑要将人扶起。宁佳与?知道,这?就是公孙岚了, 与?她猜想?威风凛凛、豪放不羁的车骑将军无?甚相像。

公孙岚跌得惨痛, 神色却未表露任何不适,反而是发?现二人翻墙的那刻,脸上的慌张与?畏忌难以抑制, 对宁展的援手亦然回避不迭。直到他确认宁展的少?君腰牌不假,由着二人助自己坐回轮椅。

常春堂位于?王宫后方的南街,周围不时有衙役巡视。美其名曰,护将军安全。

宁展和?宁佳与?换了好几个路边摊窥察形势,趁着衙役轮岗懒散,凭江洋大盗的路数潜入常春堂。此?举着实给公孙将军吓一跳,致使刹那分神,不慎被石阶绊了轮子。

附近耳目众多?,二人绝不能留宿常春堂。

依公孙将军指引,两人以同样鬼鬼祟祟的方式翻进西街一间偏远而破败的瓦房,即昔日将军与?夫人买下的居所?。只?是将军腿脚不便,夫人为兼顾私塾事务和?将军的腿疾,索性把常春堂后院荒废的书房打扫出来作寝屋。这?瓦房没住几天,也?就闲置了。

西面荒凉,多?的是败街陋巷,少?的是炊烟人气。行乞、化缘者不往这?边来,盖因在此?栖身的自己都?揭不开锅。

古来,无?论高低贵贱,汴亭人究其一生,求个体面。是以穷途末路时,宁花光积蓄躺棺材里饿死,不肯用这?钱果腹多?活几天,怕最后殒无?所?葬。

如将军与?夫人这?般买下西街破瓦作居舍的,非是图省钱,是连买棺材的银子也?无?力负担,打算一家子葬在这?危房。

宁佳与?和?宁展借这?鸡犬不闻之处暂住两日,进出不走?正门,神不知鬼不觉。

二人与?公孙岚可谓没有半点交情。

唯一的筹码,还得牵扯韩、郑两家的两代长辈,再坦白韩宋之女的身份,宁佳与?勉强能和?作为郑高义子的公孙岚称得上认识。

谁想?,宁展仅仅表达了自家近卫对公孙将军多?年的敬仰,公孙岚便欣然答应替二人隐瞒行踪,且慷慨为他们提供落脚处,不收一钱半子儿。

这?里边既无?不分你我的交情,更无?互惠互利的交易。公孙岚爽快如此?,心中多?半对宁展可能登门早有数。是他自己的盘算,抑或事先与?谁通了气,那就不得而知了。

然曹舍执着于?查验宁展病情真伪的反应,加之拉拢宁佳与?、急于?伙同墨川赚笔“快钱”的手段,至少?可以说明曹舍仍不知晓宁展提前入城,及其目前与?公孙岚暂无?勾结。

除非,听罢宁佳与?的“雅乐”,他们也?想?演场戏给宁佳与?看。

而公孙岚今夜循着宁展至常春堂当天给他留的地点,主动来访,终于?印证宁佳与?对他和?曹舍不相闻问的初步推测。

否则,他理应坚持之前的不慌不忙,和?宁展等人耗下去。待宁展先开口,才?是于?他所?求讨价还价最有利的时机。

景以承好容易敲开房门,却是一愣,继而笑?展白牙。宁佳与?也?笑?着避让,任景以承推动“嘎吱嘎吱”的轮椅进里间,公孙岚坐着向宁佳与?颔首致意?。

她回以同礼,没有立刻跟上那一高一低的背影。

宁佳与探出半个身子左顾右盼,未果,遂问门前站岗以宁:“以宁兄弟,柳姐姐呢?”

以宁不知殿下和?宁佳与?单独谈了什么,致使宁佳与?这?就恢复友好平和?的态度。

劳累殿下病中费神替自己擦屁股,他心里尽是愧疚。好在不是全无收获,经此?一事,他起码明白了与?姑娘在殿下的征程中有个不可或缺的位子。眼看与姑娘和殿下未因他横生隔阂,总算好受些。

以宁板正扶剑,面对走?廊,活像朝乾夕惕的门神,目不旁视地答:“柳姑娘身子不爽,在房中休息。”

“柳姐姐又病了?”宁佳与?小声嘀咕,看向柳如殷灭了灯的上房,“何时的事?这?些天有人照顾她么?”

以宁近日不是跟踪宁佳与?,就是围着殿下的病榻和?药炉转,柳如殷具体何时生的病,他是记不清的。他努力回忆着,道:“大概,是与?姑娘不再理会殿......呃,不再理会我们那天。与?姑娘不在,我和?二殿下不便出入柳姑娘的屋子,都?是差人将药和?餐食放门前,柳姑娘自取。”

宁佳与?哑然,心疑这地方究竟是不是你们青竹暗桩,偌大客栈,真找不出一位女隐士?她瞄了眼以宁,一面想二殿下向来是贴心的,如何就让这?木头?带跑了,一面摇着头?关门。

“怎么都?不说话?”宁佳与?在宁展床边坐下。

景以承搬来圆凳坐下,左能看床榻,右能看轮椅,是个最佳的观客席,道:“公孙将军说,就等小与?姑娘呢。”

“等我?”宁佳与?稍作思忖,道:“公孙将军愿意?回答了?”

“答什么?”宁展气息微弱,目光只?落在宁佳与?侧脸,似是说给她一人听。

宁佳与?也?十分给面,转头?欲同宁展私语,用的却是大家皆能听清的声。

“就是我们之前想?问将军的上不正,下参差,所?指为何。”

“我好像听过,就在咱们进城那天!这?话说的”景以承很是积极,但见公孙岚脸色有变,身子忙偏向宁展,低声问:“是......汴亭世子?”

话音将落,景以承懊悔不已。

犹记得元兄谈及所?谓卞修远的两大罪责,倘“私通”属实,他右手这?位将军再是个彪悍的,岂非杀了卞修远的心都?有?他傻傻跟人提仇家名讳,蠢得自己想?撞床。

景以承被公孙岚的将军身份慑昏脑,全然忘了宁展不单谈过卞修远的罪名,还剖析过卞修远和?公孙岚,彼此?或有不足为旁人道的里应外合。

“是,也?不是......”公孙岚眼里布着疲惫,卑怯道,“此?事已在坊间传开,与?姑娘和?大殿下也?有所?耳闻罢。”

除了外表唯唯诺诺,公孙岚的谈吐和?声音,亦是令宁佳与?乍听之下始料未及的温和?,却不比展凌君端的儒雅,只?颇有任人宰割的意?味。

宁佳与?天生对军中人心怀崇敬。

即便父亲辞世后,她没见过几个将士,也?依稀记着幼年捏了她脸蛋的那些叔叔伯伯,无?不是霸气刚毅者。初见公孙岚,她道是家家治军各有千秋,主帅本就不同,如何能要求郑家军麾下肖似韩家军去?

因而宁佳与?原不欲纠结于?此?,可公孙岚非但为人畏首畏尾,和?那些宦海沉浮的权臣一样玩起了虚与?委蛇的伎俩。她与?宁展立场摆得鲜明,公孙岚对其夫人的死始终不答,置二人合计倾策相助的诚意?如微尘。

公孙岚无?意?配合,卞修远身陷囹圄,曹舍及山匪尤其不可惊动,元家的处境如风前残烛。二人在汴亭仿佛独木行舟,于?是出此?托病下策,以慢步消解四面八方毒蛇猛兽的防心和?利爪。

说白了,宁佳与?和?宁展飞驰两日赶至汴亭城,宁展不显分毫乏顿,冲劲愈驾愈烈。无?奈变成今天这?憔悴力竭的模样,哪怕公孙岚非始作俑者,这?账,不能潦草揭过。

“明白了。将军亲临,不是肯回答,是不得不答啊。耗到随意?寻谁都?能打听明白这?事儿的时候,将军再想?借故与?我们商量,”宁佳与?轻讽道,“就难了。”

“......与?姑娘说的是。”公孙岚低头?凝视自己衣摆的补丁,“怪草民先前托大了。”

一张桃腮圆眼娃娃脸,一副浓眉宽额苍桑面,两人年岁瞧着差了辈。要说宁佳与?是公孙岚远房侄女儿,景以承信。看这?小姑娘教训大将军的场面,他忘了口水怎么咽。

以宁为让宁展静养,最近只?给他通禀些曹舍、卞修远那边的动向,前者讲学,后者坐监,均无?异常。

宁佳与?不在,宁展躺床上闲得头?顶长蘑菇。景以承是每日陪他谈天解闷,好几回要听到新鲜处,又全让以宁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