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展两手握住宁佳与左右肩,让人退去半步,盯着她乍青乍红的脸色关切:“有没有事?被砸到了吗?哪里疼?你倒是倒是说句话!”
“我......”宁佳与分?明额头很疼,抬手却?不自觉捏上了耳垂,“不疼......”
“你还要哄我?”宁展气得厉害,手上力度加重不少。
他几乎是在书籍落下的瞬间就护住了宁佳与,但没法确定砸向宁佳与的每一本书是否都被成?功挡下。尤其观宁佳与的状态,明摆着口是心非。
宁展喘息不定,首先平复语调,绵言慢声:“小?与,同我说一次实话,究竟哪儿?疼?头?腰背?还是腿?”
宁佳与心绪就像这摊了满地?的文籍,横七竖八,杂乱无章。
手从耳边移至额前,她盖住微微肿起?的伤,却?答:“肩。能不能轻一些?”
“哦,抱歉,实在抱歉。我......”
宁展烫手般撤回两臂,复又重新抬起?护在宁佳与头顶,侧首环顾四周。
“我们先出去,这地?方的确窄得危险。”
“好?。”宁佳与背过身,手指暗自摸索额头的伤,边走边踮脚跃过途中狼藉。
她在前面垂首跳得轻盈,殊不知?每跳一步,宁展的心恨不得跟着跳出膛来,唯恐她再碰到什么。
远离满屋立柜,宁佳与就近入座,左手抵上前额,掌心恰好?将?那点?红肿挡严实。
一瞥见宁展视线由书架转向她,宁佳与赶紧佯作闭目养神,免得给宁展追问“折寿”或是“疼”的时机。
宁展隔着张四方茶几与她相对而坐,以为这是冷不丁吓呆了,拎起?竹提梁壶。
宁佳与听得茶汤倒入杯中的动静,却?没嗅到丁点?儿?茶香。
杯盏递至她面前,宁展和?声道:“凉水可以么?罢了,我叫人烧些热汤来......你喜好?哪种汤?”
宁佳与谨慎眯眼,瞧宁展神意如常才睁眼,接过杯盏打哈哈:“不必麻烦,这就挺好?。”
她昂首饮尽,发现杯中果真是寡淡无味的凉水,而非宁展顺嘴一说。
青竹阁明知?宁展人在步溪,且阁中隐士不必问就连他落车要哪把油伞都知?道,暗桩怎会不备甜汤、不备茶,随随便便搁了壶白水?
除非,宁佳与没想错。
无论是会客堂和步千弈争茶水的宁展,抑或素日?将?梅子汤当家常饭的宁展,对茶、对甜汤,压根无甚执念。
不备茶、汤事小?,为何藏书阁闹出那样大的动静,整个暗桩竟无人前来探查?宁佳与原以为,院里隐士若非呼呼大睡,便是遭人放倒了。宁展却?有闲心问她喜好?哪种汤......她大抵是多虑了。
至此,她不仅维持着左手扶额、右手执杯的姿势,还愁眉锁眼,耳不旁听。
宁展起?身后呶呶不休讲了好?半晌话,这会儿?灯也点?上四五盏,依旧未收到回音。
他快步折回茶几前,总算看清宁佳与异常苦涩的情态,不解道:“......与?小与?”
“嗯?”宁佳与迟钝仰头,“什么?”
“你没有听我”
话一出口,宁展心道就多余问,宁佳与有哪点?像听他说话的样子?于是他俯身为宁佳与从头讲起?。
“我说,不麻烦。就是他们一个个忙得没影,我在呢。你想?要哪种汤,我照样能煮。”
“嗤。”宁佳与不受控制地?乐出声。
宁展本矮身迁就表示诚意,不防换来一声无端嗤笑,差点?没挂住脸。他打直腰板,警惕道:“你笑什么?”
“我笑元公子天生貌美又贤德,教人无法拒绝。”
听多了宁佳与的胡话,宁展无比自如。
“你少来这招。”他拂袖背身,侧首道:“瞧不起?人?不信我能煮汤?”
宁佳与右手放稳杯盏,左手去拽宁展袖袍,嬉皮笑脸找补:“我没那意思啊,也信你会煮汤。”
“你”宁展回头要理论,忽然留意到宁佳与额前肿起?的伤,“你受伤了!”
宁佳与忙收手挡伤,貌似毫无犹豫,心慌得不行。
她说不清,是不愿被宁展知?晓伤痛,还是不愿其瞧见她惹人同情的模样可她先前对付宁展惯用?的招数,分?明正是苦肉计。
宁展不管不顾拽住宁佳与小?臂,没好?气道:“你为何这时候也不肯说实话?”
他仔细看了伤势,继而走向门边的铜盆净手,顺带取帕巾坐回原座,再从怀里掏磕到宁佳与的“罪魁祸首”。
宁佳与定睛。
是她当初连夜追上马车,亲手交与宁展的瓷瓶。
宁展对宁佳与如何受伤一无所知?,宝贝似的捧起?瓷瓶,珍重非常。
“我在景安中箭,你说这药什么都能医。既如此,你额前的红肿,治得好?罢?”
全靠此药,宁展身上的新伤旧疾被治得服服帖帖。他早知?妙用?,如今面对这微乎其微的红肿仍不住大惊小?怪。
鬼使神差,宁佳与伸手拨开了宁展鬓边的碎发,拿过瓷瓶,一面揭封盖一面道:“你受了伤,额角渗了血,不也未曾如实相告于我?”
见宁展半信不信起?手寻伤处,她高声喝道:“元公子做什么?偌大暗桩,找不出草棉和?纱布了?偏学三岁小?孩蘸血玩儿??亏你是掌阁,左右还常年伴着杏林大家出身的心腹,平素就这样教手下处理伤处?”
宁展顿觉哑然,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取茶几暗格中的药箱,向宁佳与证明自己备了不少草棉、纱布云云物件。
几番思虑,他只好?借口道:“以宁无心学医理,我自然没有耳濡目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