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以承嘴叼半块儿杏仁,手里捏狼毫舔墨。
旁人不知他四年?苦学被先生训得多惨,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这猝不及防任微王点了名,他险些跳起来?领手板,笑容都敛了许多。
“呵......呵呵,微王谬赞了。以承学而方知不足,是?以朝夕不敢懈怠......”
步长?微悠悠品茶,眼中欣慰不已。
宴中,再传炝时蔬、荷叶鸡、高汤粉角、鸭腰子片,红松果子酿作辅。
“来?,千弈。”步长?微把酒,却道:“代为父敬展凌君一杯。”
步千弈不动声色,起身进酒:“展凌君,幸会。”
宁展执手拜过微王,继而回敬步千弈:“幸会。”
步长?微点点头,示意二人就坐,打?趣道:“展凌君从前便是?温良恭俭的大雅君子,这年?近弱冠,品貌愈发出众了!本王的千弈,还能追上嘛!”
步千弈搁置了果酿,预感不妙。
“微王抬举。”宁展肃然?起身,“晚辈不才,从前只知安分守己,故疏忽了身在异乡的百姓。仅此一处,宁某便远不如步世子。”
“欸,展凌君快坐!私宴,咱不谈公事,也无须拘谨。本王不过是?想问,当今英才辈出......”步长?微笑道,“展凌君可有婚配?”
第53章 良配 “如何缓?缓两日再嫁给你?”……
步长微此话一出, 在座无不动容。
景以承两颊鼓鼓兜着?粉角,眼睛瞪得?比太阳大。
宁佳与垂眼盯时蔬,筷箸挑挑拣拣的?动作益发频繁。
步千弈指捏杯盏,看向宁展。
宁展亦然始料未及。
任他本事?再大, 也猜不透步长微何故惦记他一个外人的?婚事?。毕竟微王膝下无女, 嫡次子更是年少早逝, 欲凭联姻推进两州关系,按理该拿步千弈出来?说道。
宁展平复心绪, 恭敬道:“权位在身?, 晚辈当以天下为先。立身?行道,济世经邦。因而?”
“哎呀, 展凌君何须紧张。你若无意,本王怎会?乱点鸳鸯呢?”
宴末,传蜜饯小枣、鸳鸯卷、珍珠含桃,牛乳冰酪作辅。
步长微舀着?冰酪, 轻声短叹。
“就是可惜了?, 倘展凌君也心有所属, 即可与千弈同办喜宴。喜事?成双, 多好!”
几?人再度哑然。
唯景以承抱着?饮喜酒、沾福报的?心思,乐滋滋道:“不知步溪好事?将近, 以承代父王,恭贺微王,恭贺步世子!”
莫说景以承不知了?, 步千弈又何尝晓得?自己婚配谁人、佳期远近?
“哟, 瞧我这脑子。”步长微忽一拍脖颈,后知后觉似的?道,“我私以为, 雨姑娘生得?神?清骨秀,又落落大方,是为小儿良配,却不曾过?问雨姑娘意下。今番,恰诸君齐聚,雨姑娘不必苦恼,将心意如实说来?便是!”
景以承笑容僵滞,松掉狼毫的?手巴不得?给自己一耳刮,治治那嘴快的?毛病。
连他都能觉出宁展看宁佳与的?眼神?多么复杂,微王当真?是糊涂了?,适才口口声声称不会?瞎点鸳鸯,可现下这宴席简直杯盘狼藉,一切都乱了?套!
坏了?坏了?,他才与世子老师表过?决心,待会?真?杀起人来?,不会?要他跟着?一并动刀罢......景以承痛悔抿唇,恂恂窥察。
宁展面?色不改,却将桌案下湖蓝宽袍绣的?胡蝶捏得?紧。眼看就快谈成生意,步千弈竟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招式跟他抢人,不耻搬出世子妃之位招惹宁佳与。
宁佳与本就沉浸在步千弈何时定了?亲的?疑惑中,怎料步长微越说越没谱,竟撮合起她与步千弈的?婚事?。
她一时缓不过?神?,张了?半晌嘴,只道:“......啊?”
“听闻雨姑娘与千弈青梅竹马,相交有年,实乃不可多得?的?缘分。千弈属意于你,本王心里高兴,便自作主张,代小儿问问雨姑娘,”步长微往前探了?探身?子,亲和无比,“可有此情?”
宁佳与终于清醒。
她起身?绕过?桌案,拱手道:“谢微王赏识。但民女一介布衣,凡胎俗骨,与世子殿下霄壤之别,不敢当‘良配’之说。”
说罢,宁佳与敬拜步长微。
见状,宁展眉间一动。
他观宁佳与右手叠左手,五指紧并,躬身?颔首,行的?是明明白白,且毫不违和的?肃拜之礼。
以及,他拿不准那婉拒是否真?心,因为“霄壤之别”压根不像宁佳与会?用作自述的?词。
思忖间,宁展忽觉故人宛然在目,遂忙移开视线,把不切实际的?错觉晃得?很远。但面?前这场好戏,他看定了?。
“这......”步长微为难地望着?步千弈,欲言又止。
“雨妹妹坐罢。”步千弈待宁佳与归位,方宽慰道:“父王听得?些风言风语,关心则乱。错原在我,未能剖明此事?。雨妹妹莫要介怀。”
宁佳与笑着?摇头,道:“父慈子孝,何错之有?”
步溪女子驻颜有术,青春长在。男子虽比之不及,倒也能沾上点儿光,以致年近知天命者,尚显未及而?立。
然外州人的?寿限左右不过?五六十?,依此见,步长微业已貌似半截入土之人。而?他却比痴呆的?老翁好哄,尤其?爱听“风调雨顺”“父慈子孝”这般溢美言辞。
是以宁佳与话音未落,步长微乐得?关不住嘴,浑不把身?为君王反被?子民当众推拒的?窘迫当回事?。
“对对对,你们?二人说的?,都有理!”步长微面?露赞许,随即话锋一转:“可本王觉着?,雨姑娘确实当得?起良配,同王公贵戚亦非霄壤之别展凌君以为呢?”
“晚辈以为。”宁展微不可察地提了?提唇角,颔首道:“微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