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贺庭州已经叫仆妇过来细问:“今天给少夫人都吃了什么??”
仆妇战战兢兢,根据记忆, 一点一点细细道来, 从晌午的膳食,到糕点、以及瓜果。
在提到“毛桃”时, 郑太医眉毛一动:“是了,应该就是它。”
随后,他又细细同贺庭州解释:“毛桃美味,对身体也无害。但偏偏有一些人是吃不得的。一旦吃了,轻则身上发红发痒,重则高烧昏迷,随时有性命之忧。我看尊夫人这症状, 就像是吃了大量的毛桃。”
他又认真把一次脉,摇头感叹:“奇怪奇怪,毛桃也并?非罕见之物,难道尊夫人先时竟不知道自己有这症状吗?”
“别说这些了,先救人。”贺庭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脑海中却有别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雁翎的情况看着严重,但能?找到病因?,对症下药,就还有救。
郑太医匆忙开了药方,又仔细叮嘱:“有些东西不能?吃,就不要让她吃了。不,最好碰都别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知道了。”贺庭州沉声?应道。
药很快煎好,贺庭州坐在床边,亲自喂雁翎喝下。
这是他近些日子已经做惯了的,而还未离去的郑太医却看得目瞪口呆,啧啧两声?,先避到了外?边。
对症下药,还算管用。
一碗药喝下去,又辅以金针度穴之法?。雁翎身上症状虽未缓解,但到底是清醒了过来。
一睁眼,她就看见了站在床边的贺庭州。
他背光站着,面色沉沉,眸中几许关心,几许担忧,还有一些她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雁翎只觉浑身难受,低低地唤了一声?:“二郎……”
声?音娇柔,似是蕴藏着无尽的委屈与依赖。
贺庭州还未说话,一旁的郑太医先轻咳两声?:“既然尊夫人已醒,那看来药是对症的。我就先告辞了,有什么?事就去找我。我若是不在家,找我妹妹也是一样。她近来医术大涨,不在我之下。”
说完,他又冲雁翎点头致意,告辞离去。
“我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感觉头好沉。”雁翎伸手去拉贺庭州,却发现自己手上的锁链已被除去。
她心中一喜,身子微动,可惜再次听到了锁链相触发出的叮当声?。
哦,脚上的还在。
“不是生?病,是吃了毛桃。”贺庭州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探究之色,“泱泱,你不知道你不能?吃毛桃吗?”
“毛桃?”雁翎眨了眨眼睛。
她当然知道,而且她就是故意的,甚至在赌,还算好了时间。刚咬几口,她身上就开始发痒了,但她还是硬生?生?吃下两个。
她想凭借他对她的那点情意,唤起他的怜惜,好好和他谈一谈。
“对,毛桃。”贺庭州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她,留神细看她的神色。
雁翎睫羽轻颤,有些惊讶的模样:“什么?意思?我不能?吃吗?可是我吃过光桃就没事的啊。”
贺庭州沉默了一瞬:“毛桃与光桃不同,光桃吃得,毛桃未必吃得。”
雁翎知道,区别在于毛桃外?表有一层细细的容貌,义父同她讲过的。但这话,她不能?说出口,她只低声?感叹:“怪不得义父从来只给我吃光桃。”
看她现下实在虚弱,贺庭州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让她好生?歇着。
“嗯。”雁翎点一点头,也不提旁的事情,只重新合上了眼睛。
她这一生?病,贺庭州没再用锁链束缚她的手。虽说还没完全自由,但到底是有了明显进步。
贺庭州依照郑太医的叮嘱,在一旁悉心照顾,时不时地喂水,又每隔一段时间换下敷在她额头的浸过冷水的巾帕。
又隔两个时辰后,再喂她喝了一次药。
到了后半夜,雁翎身上不正常的热度稍稍退下来了一些。
但是脸上、身上还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她伸手去拉贺庭州的手,低声?央求:“你也躺下歇一会儿嘛,我感觉我都好多了。”
口中说着好多了,可灯下的她脸颊鲜红,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柔弱堪怜。
贺庭州反握住她的手。看她现下情况稳定,略一思忖,稍微收拾一下,躺在了她身侧。
像往常那样,雁翎极其自然地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合眼睡去。
贺庭州默默合上眼睛。
然而他刚眯着一会儿,就惊觉怀里热烘烘的,像是抱着个火炉一般。贺庭州心中一惊,意识到不对。
他试了试她的额头,果真是又发起烧来。
贺庭州立刻惊醒,想下床再为她倒些水,换一块帕子。借着黯淡的灯光,却见她双目紧闭,白皙的手正拽着他的衣襟。
心脏像是被击中一般,蓦的一阵柔软。
贺庭州只得轻轻去拿她的手,柔声?劝道:“泱泱,松手。”
半诱哄,半用力,贺庭州小心翼翼从她手里拿回?了自己的衣襟,然后放轻动作下床,又去用冷水浸泡了帕子,敷在她额头。
天快亮了,雁翎睁开眼睛,睡眼朦胧看着床畔的贺庭州:“我又发烧了吗?”
“嗯。”贺庭州双眉微蹙,轻轻点头,“已经让人重新煎药了。”
还好今日休沐,他不必去大理寺,能?一直守在这儿。不然,她这个样子,他也不放心。